by @秦书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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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东西是最近一两天的各种碎片想法的小「涌现」。
碎片想法是单独出现的,说不来原因,好像也没价值。它们就跟水面上破裂的冰层一样,犬牙交错互相挤来挤去,咦,挤出这么一个东西,我记录一下。
就从魏巍那句话开始吧:「每一天,我都被一些东西感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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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傻嗨」状态,别说是完全不嗨的抑郁症患者了,就连普通人都未必能理解。但我转念一想,我小时候在农村生活时所认识的那些小伙伴,却想必人人都能理解——每天一起床,都是开心快乐的一天,虽然比城里的孩子辛苦很多,很多很多。
我虽说也算在农村长大,但其实没有真正干过农活儿。印象比较深的就两次:
一次之前说过,就是和我曾祖父(我爸爸的爷爷,也是我爷爷的爸爸)一起去挑水,一老一小两个人用扁担担一桶水,我太废了抬不起来。结果一位穿绿军装的陌生兵哥哥可能是回乡探亲,路过看到了,二话不说,接过扁担咣咣就走,来回挑了两趟把我家水缸灌满了,连个果子都没吃就跑没影了,更不知道他叫什么。
另一次之前没说过,但印象更深。是我在村里认识的一个比我大三岁的小伙伴,是我们孩子们的头儿。他很仗义,做事很公正,任劳任怨。每天能和我们玩之前,他都先要一个人往他家几里外的地里挑三担水——在种好苗等长的夏天里,他每天挑水的距离都比那位兵哥哥那天帮我家挑的要远要多,可他还是个孩子呢。我有天去他家找他玩,去早了,他还没挑完水,我就跟着他挑了一趟。好吧,其实是他挑着,我跟着「陪聊」。那个田埂,那个山路,那个扁担,那个肩膀,我连在回程的路上帮他拎两个空桶中的一个都费劲(因为我矮)——他只比我大三岁,却已经开始做这种农活不止三年了。
以前我没有把这两个画面串联起来,后来上学时读了魏巍的《最可爱的人》也仍然没有串联起来,因为我还不懂生活。后来我大概懂了一点生活了,再后来我开始有时间有念想去回顾我们新中国如何走到今天了,才真正去了解抗美援朝时志愿军战士们吃的苦——那真不是人能吃的苦啊,可是他们就这样坚持下来了,因为他们就是从这样的生活里成长起来的,所以他们是最可爱的人。
我会边看抗美援朝的书,边去网上搜一些志愿军的老照片,看着模糊的相片里那些憨傻的年轻人,就忍不住想落泪——我总被一些东西感动着,被这些可爱的人感动着,因为他们就是我们,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
我年轻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一代人比起父辈,身体差很多,才 30 出头就各种慢性疼痛了。父母一辈都是像我那个农村小伙伴一样种地长大的,他们吃了更多苦,身体反倒却更好,或者说身体对于辛苦的忍耐力要好得多。我再看身边的那些小孩,看新闻里那些「祖国的花朵」,一个个胖得变形,大多都戴着眼镜,因为不让刷短视频打手游而鬼哭狼嚎,甚至因为要做农活而赌气喝农药自杀……没有想说「一代不如一代」的意思,只是觉得安逸的生活真的让民族变得软弱,让个体觉得一切美好都理所应得。物质改善是好事,但精神颓靡并不好。
虽然差着时代,但我现在就觉得,我农村的那个小伙伴长大了就会变成那个帮我家挑过水的热情的兵哥哥,或者反过来说,那些可爱的人民子弟兵,原本就是从最基层的最朴实的农村生活中成长起来的。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人民,所以他们最心疼人民;他们就是人民的儿子和女儿,所以人民永远把他们放在心上——这根本不需要上什么政治课,读什么哲学书,这就是农村生活的现实,只要亲自经历过,就自然懂得。
所以当年的农村小伙伴每天在开心什么呢?可能只是开心今天下了小雨,不用自己挑水了;也可能只是开心自己有劲了,亲自挑水变轻松一些了。用城市文艺话术来说,他们是物欲弱、期望低,但说白了,他们就是知足,就是朴素——有一分付出,要一分收获,物质世界很真实也很苦,所以奢求得不多。想到这里,或者说每天看书看到产生类似想法的时候,我就站起来去做一组俯卧撑——祖国和人民总有用得到我的时候,我得时刻准备着。
受苦不是中国人民该要的,但吃苦耐劳、艰苦朴素的精神,不该丢掉。不明白生活在本质上是要忍耐要付出,那么就无法对于来之不易的平淡生活时时感恩,也就不明白每天在傻开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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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头提到抑郁症患者,是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个换位思考的切入点。
我用「高维空间」来类比一下,因为很多人觉得高维空间可「烧脑」了。假如一个没有抑郁症以及其他精神疾病的普通人,能从理性上理解这个所谓的「烧脑」的高维空间,那么我觉得你再前进一步去理解自己原本无法体会的抑郁症患者每天都要面临的挑战,就容易得多了。而了解抑郁症患者眼中的世界,并不仅仅是为了共情、为了「关怀弱势群体」,更重要的是帮自己看清这个世界的本质,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所谓的健康人、生活在和平时代,是多么巨大的幸运。
最常见的高维空间类比有两个,懂了这两个,就全懂了:
一、我们生活在三维空间,有长宽高 3 个维度。假设蚂蚁在一张白纸上移动,并且永远不能脱离这张白纸,那么我们就构建出了一个二维空间,只有纸的长和宽 2 个维度,蚂蚁被我们虚构成了二维生物。所以当我们把手指按在纸面上时,蚂蚁就看到了什么?不是看到了手指,而是看到了类似「指纹」的东西。而当我们离白纸有一定距离,隔着光源玩「手影戏」的时候,蚂蚁就会看到凭空出现的各种形状,无比玄妙,难以理解。
二、那么换位一下,假设我们是某种蚂蚁,高维生物会如何看我们?我们生活在三维空间里,有一种把我们当成蚂蚁的高维生物生活在四维空间里。不用去纠结四维比三维多出来那一维是什么叫什么,不重要,直接去看「影子」的事。一个三维的球(比如说手),在二维面上的影子(比如说手影),是什么?就是球的横截面,也就是一个圆,就是低维的白纸被高维来的光照亮时,明亮区域中间的一个黑暗的「洞」。
好了,那么一个四维的「立体」的洞,在三维空间里的「平面」影子,该是什么呢?其实就是一个球,就是低维的空间被高维来的光照亮时,明亮区域中间的一个黑暗的「球」——这里稍微需要一点空间想象力,需要能明白在拓朴学原理上,三维空间里的一个球和一个洞,其实是一回事:把球和洞想象成阴阳/黑白,那么球就是黑里有一块白,洞就是白里有一块黑,除此之外,阴凹和阳凸其实是一回事。三维球的二维影子是个平面洞,四维洞的三维影子是个立体球。
完成这个换位思考后,我们就可以去看抑郁症患者眼中的世界了——因为天天都被什么东西感动着的人,永远沉浸在虚无但又真实的幸福感里的人,看待我们普通人的生活,其实就像我们普通人看待抑郁症患者的生活一样——普通人往往理解不了抑郁症患者为什么会莫名难过,而有信仰的人也往往纳闷普通人为什么不愿意天天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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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症患者在康复期要回归社会,这就很麻烦——因为一开始让他得上抑郁症的负面刺激源,很可能就是在自身的社会关系里出现的。
以我自己这些年在私信里跟人聊天的经验来说,普通人在人生中遇到的主要困惑,就是两个:一是亲情爱情之类的感情,二是学习工作里遇到的困难。我把它们抽象了一下:后者是个人能力不足以换足够的钱(知识也是财富),前者看似是感情,但根源上也是因为社会关系中财富分配不满意(不够分,或者患不均),才导致了各种现实矛盾——所以归根结底,都是社会资源的分配导致的。
这种资源分配的错位,又可以分为物质或情感的贫困导致的绝对不足,和物欲或求关注欲过盛而导致的相对不足。在中国目前的社会中,物质的绝对贫困已经很少见了,但由于物质不够富足而导致的原生家庭内部的精神上的贫困还挺多;另外更常见的,其实就是某种意义上「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不知足的欲望导致的。
这里要强调一下,抑郁症等精神疾病,本质上是生理疾病,是脑内病变导致的(比如抑郁症一般是缺少多巴胺分泌,常见药物治疗是口服 5-羟色胺)。这是因为身心一体,世界是物质决定了意识,不存在没有生理基础的心理反应。所以我上面说的这些,统统是指物质基础之外的心理原因——具体来说,就是某个人可能基因天生就容易得抑郁症,这是根本原因。接着他在生活中遭遇了情感上的绝对贫困或者欲望上的过盛追求,诱发了抑郁症。这是我的看法,不一定对,但我的分析是以这个思路展开的。
即便是基因层面上不容易得抑郁症的所谓普通人,要想融入社会本来就不容易,或者说「社会化」过程本身就是一个容易让所有人都变抑郁的挑战,毕竟发生「社会拒绝」的机会太多了。一旦你在幼年由于原生家庭内的物质和精神贫困而遭遇负性事件埋下了根,或者成年后由于社会压力及不当预期而产生了过盛的物欲或者求关注欲且得不到满足,那么即便不得抑郁症,也可能经常经历抑郁情绪体验。
所以在治疗抑郁症的时候,就会出现一个悖论:每当抑郁症患者觉得自己快好了,于是决定回归社会的时候,他就重新经历了当初让自己抑郁的那一系列场景,于是很可能再次抑郁起来——康复期就是复发期。类比成「过敏」其实挺贴切,本来我就对雾霾过敏,所以被迫住进了隔离病房天天吸氧,现在好不容易呼吸系统好一点了,医生说那你可以出院了去吸雾霾吧,结果我一出门就又过敏回来住院了……
解决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我个人而言,我就离开北京搬到「真南方」的海边《冬天让人SAD,所以我删除了冬天》,没雾霾了就不过敏了啊——巧了,容易抑郁的体质还真是基因主导的,跟每个人的免疫系统会对什么过敏原敏感一样,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所以,远离负面刺激源,是最好的办法。
因此,我就越来越觉得目前的抑郁症治疗手段是相对无效的,是治标不治本的——药物能够针对基因层面导致的生理病变来缓解症状(但往往并不能彻底逆转这一病变),心理咨询可以排解由于抑郁症形成的负面情绪和错误信念(但往往并不能解决现实困境),这两个都无法根本解决问题,所以很多人就是终身服药、常年咨询。
当然,有病还是要积极治疗,这个是不变的。我想说的是,有没有治本的办法呢?基因目前无法修改,那能不能完全改变外界环境,找一个能适合自己基因需求的地方待着呢?对柳絮过敏就不要生活在北方,家人让你痛苦那就切断原生联系,我觉得这个可能更彻底一些。
把这个逻辑推而广之,我们能不能不再把融入社会看成是完成个人挑战之后的新挑战呢,而是直接把新的社会环境或者场景看成是可以帮助个人完成个人挑战的资源呢,或许做法就不一样了。心理咨询中的团体治疗,或许就是这个思路吧。但团体治疗是一群都需要完成挑战的人互相帮助,这个场景和现实社会还是不一样的,现实社会中仍然是不需要互相帮助的所谓健康人占了绝大多数。所以与其像心理学实验那样,在相对「纯净」的实验室里做出了结论了却无法直接应用于现实,倒不如直接把真实社会场景作为康复的场景——在这个时候,社会主义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参与社会化大生产的过程,既是最终融入社会的过程,又是帮助个体完成自我康复的过程——因为它既对外创造价值(可以养活自己,从而不需要在别人面前委屈求全),又对内证明自我(让自己认可自己爱自己,也让自己意识到自己是被社会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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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大胆地假设,在基因决定的天生的相对不易改变的「抑郁倾向」之外,有可能导致抑郁情绪甚至抑郁症的负性刺激,包括了以下 4 种:
- 物质的绝对贫困——扶贫即可,没有别的好办法。现在中国基本上不存在这个问题了,感谢社会主义。
- 情感的绝对贫困——在当下属于是历史遗留问题,即当年在物质贫困的原生家庭中成长起来的缺乏关爱的孩子,如今需要在现实中找到「过量」的精神慰藉来「补偿」儿时内心的空洞。这个说法看似文艺,其实非常真实,也是我个人经验中认为占主流「诱因」的情境之一。
- 物质和情感的相对贫困——我把这两种合在了一起,因为它们都是相对的,都是个体的预期显著超过了目前社会结构内的个人变现能力所导致的。这里的个人变现能力,既包括常规上说的变现赚钱,也包括引申出来的把个人特质变成吸引他人关注的资源,从而获取精神收益(比如被关注被需要被爱)的场景。
或者简单来说,我觉得,人类所追求的所谓精神层面的东西,用马克思主义看,也会有不一样的感觉,也会变得不那么纯粹是精神层面的东西了。
- 物质决定意识,是你身边的物质资源和你作为物质的身体进行交互,而决定了你的意识如何去理解生活感受生活;
- 意识对物质有反作用,是你对过去和当下生活的理解和感受,尤其是你对未来生活的预期,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你如何在现有的物质基础中「书写」自己的生活——或者是变得知足长乐,或者是懂得如何改善生活,或者是继续在不满足中痛苦。
就比如说物质享受,它肯定需要一定的物质基础。这就需要个人从社会体系中获取相应财富,而获取的过程就是个人能力变现的过程。如果我们把遗产和继承也看作是依附于血缘关系(也属于社会关系的一种)的某种能力的话,那么一切问题都能归纳为这种情况:你的能力和你的欲望,出现了错位。
能力 < 欲望,于是痛苦。
这时,马克思主义能做什么?至少两个方面:
- 一是消解不必要的物质欲望,就是上面说的知足长乐;
- 二是重新理解社会结构与个人能力的关系,提升绝对能力,或者提升能力在当前社会结构中的相对适应性,最终提升变现效率,真的改善生活。这里甚至涉及一些人生大理财的问题《未来五年,人生大理财 ABC》,即预测未来经济及政策的走向,从而提前布局。
对于现代中国人而言,我们既基本摆脱了物质的绝对贫困,又远没有进入到物质的极大丰富于是追求纯粹的精神升华,所以我认为——相当一部分有所谓「心灵问题」的中国人,不管只是抑郁情绪还是已经严重成抑郁症,在众多病因中个人最可控的最能有效改善病情的,就是「欲望过盛」的问题——不是说贪婪,而是迷茫,不知道物质欲望及依附于上的情感欲望的尽头在哪里,甚至不知道方向在哪里(于是被消费主义和其他糟粕观念牵着走),所以就会像上了瘾又吸不够的毒鬼一样恐慌难受。
补充一句:以我自己的经验而言,也有很多人的抑郁症是物质的绝对贫困导致的,常见于未成年人——也就是高中生或大学生,尤其是留学在外的比较多。
这时个体的心智已经开始成熟有了自己对生活的预期,但收入能力基本上没有所以全都依赖父母养活,一旦出现亲子矛盾就很难解决——青少年也正是最喜欢跟自己拧巴的年纪,更别提代沟的事了。但这种问题也好解决,过几年心智更成熟了、自己有收入了,问题自然就消失了。一来知道钱难赚了,也就能部分体谅父母了;二来也赚到生活费了,想切断原生联系也不那么难了。青少年的精神疾病治疗,我觉得主要就是防止自杀就行,只要活到成年有了独立经济来源,很多精神疾病就会显著缓解——药物干预、认知辅导,都是治标的,防止出现极端情况;而融入社会、自给自足,才是治本的,能够让个体精神和物质真正独立。
回到成年人场景里来,一个成年人一旦有了社会主义信仰,明白了物质生产的必要性,以及人类的最终目标是解放全人类——信仰和明白差了十万八千里,我说的不是说明白了这个意思,而是真正有了社会主义信仰——那么一来自己的日常工作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因为知道劳动是必要的,且不只是为了自己在劳动),二来找到了超出自身的更大的存在(民族、国家、文明,是一个智人个体有生之年能找到的真正有物理意义的集体归属中最宏大的一组了),于是不再那么计较自己的得失,心态就平和了很多。
这就套了两层辩证:
- 一是物质决定了意识,所以人类要想生存就必须得劳动;而意识有反作用,我们人类的自主劳动能够改变物质世界,不是徒劳的无尽重复,是愚公移山而不是西西弗斯更不是审判永生(你看不同的文明对世界的根本理解就存在不同);
- 二是物质决定了意识,所以人在劳动中体会到辛苦而感到不快乐,是符合肉体机制的;而意识有反作用,我们要告诉自己,这样的劳动其实是有益身心及社会的,我们应该为此快乐起来——说粗糙点,跑步很累很不舒服,但跑完了会很舒服,短期有内腓肽让你放松,长期提升心肺功能有助于更丰富地体验生活。所以智人可以说服自己平时没事干也去跑跑步,其他动物则没这个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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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真有这么神奇吗?
就像佛教里说的,如何令一滴水不干涸?流进大海里。找到真正有物理意义的集体归属之后,个体能从中汲取的力量是无穷的。两点:
- 一是什么叫真正有物理意义呢?
比如说「我爱全人类」,那在外星人侵略地球之前,这个东西就不那么有物理意义,因为全人类不爱你,还有相当一部分地球人想毁了你和你的同胞……
又比如说「众生平等」,更扯淡,因为人作为低熵体想活着就得吃别的低熵体(比如动植物和真菌蘑菇)来维持体内的秩序,不然就死了,那吃谁不吃谁,如何平等?
其实像不分差异地一律「爱狗」「爱猫」也是扯淡,首先猫这种动物就不会回过头来爱你,而即便是会爱自己主人的狗也只会爱自己的主人,并不会因为你是个智人所以就一视同仁地爱你。猫狗的智商不支持这样的高级认知技能出现,而智人的智商完全允许你理解这一点,对吧。
而爱国、爱中华民族、爱中华文明,则不一样,会有一大群跟你平等的智人,也真心爱着这些共同体,并且把同属这一共同体的你当成是自己人——这样你才有可能获得反馈,并从中汲取力量。
- 二是什么叫无穷的力量呢?
比如还是说「全人类」或者「众生」这样过于抽象的概念吧,它太大了就显得很静止,尤其是一个智人短暂的一生里,没什么翻天覆地变化的可能性。人在看历史的时候其实很像青蛙的——不是说容易坐井观天,而是说信息过载之后,视觉会变得像青蛙一样只能注意到那些明显发生变化的点。这个点不仅要有明显变化,还得能够轻易地归属到某些因素上,方便个体理解和掌握,毕竟「有限理性」。
像「中华文明」就很合适。它有起有落,各个波段都有外在和内在的原因,并且有众多鲜明的人物和事项可以供你去分析研究。全人类层面上也有这样的整体涨落,但一则因素过多互相影响,二则可能是此消彼长的(尤其是一战二战这样的人族内耗),整体上演进没有单一文明那么有戏剧性。
此外,把单一文明作为玩家,或者我们把自己代入某个单一文明的第一人称视角,还可以更好地理解当下的生活——我的努力能换来自己生活的提升、公司业绩的改善(从而涨工资)、国家技术的进步、人类文明的发展,这些场景一个比一个远,最远到国家可能就比较虚了,再到人类文明发展那跟 99.9% 的个体都没有什么直接关系。而且全人类看作一个整体的话,目前没有一个具体可视化的外敌,就很难统一视角。全人类的外敌是有的,就是客观规律中的「熵增之神」,但它没有具象化肉身。
反过来说,哪怕自己不争气,甚至现代的中国人全都不争气,那认同中华文明也是可行的——毕竟中国的古人已经死了,他们中的优秀分子已经盖棺定论了,怀念一下「黄金时代」总是可以的。当然,也会有高华媚洋地把自己的认同放在西方基督文明上,或者伊斯兰文明上,甚至印度文明上……立场虽然不同,但逻辑是类似的。认同全人类文明是很难着力的,尤其是众多文明互相激烈竞争的当下,很容易认知失调——难道你能从每天互相残杀的各国各族各教派智人身上,找出他们意识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念头吗。
而只要有了这种有物理意义的集体归属,从相应的信仰上就能汲取无穷的力量。但信仰不是科学,也不讲逻辑,它只是告诉个体为什么要有信仰,以及信了有哪些好处。可是信不信,这里有一个「一跃」的过程,信仰之跃。跃过去了就信了,就理解了;没跃过去,就只是看懂了,但其实不懂——或许有点像宗教徒和宗教学家,后者只是懂,并不信。比如我由于个人兴趣,可能对佛教的了解比生活中遇到的很多信佛的人还要多得多,但我一点儿也不信佛教,我只是把佛学的思维方式当成一种分析工具(挺好用的)——是纯理性的东西,并不涉及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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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信仰并不能解决现实问题啊,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确实,信仰不能解决现实问题,因为物质决定了意识。但信仰能让解决现实问题的人变得更敢于去解决问题,因为意识有反作用。此外,退一步讲,只有解决现实问题,才能解决现实问题,这难道意味着除了解决现实问题之外的所有努力,都没有意义了吗?要知道世界是普遍联系的,如果说只有吃饱,才能吃饱,那意思是种地没意义呗?
其实有点像《感动中国》。不管信不信社会主义,个人的问题都在那里。但如果有了社会主义信仰,有了中华文明的归属感,真心为中国而感动了,那么个人的问题就在决策领域里变小了,显得不那么重要了,相应的负面情绪也就淡了——负面情绪大部分时候对解决问题没有用,还有妨碍,所以假如消解了负面情绪,减少了为负面情绪困扰的时间,其实也就提升了解决效率。
当然,负面情绪未必是阻碍,我是说那些被负面情绪困扰的人,他们的负面情绪对他们解决问题或者寻求幸福来说,是阻碍。焦虑本身是辩证的,适当的焦虑其实利大于弊,但能够为焦虑所困扰的人,他们面临的焦虑显然已经是弊大于利了。
幸福的时候,人会有一种「无我」感,而反过来说,「无我」本身就会带来幸福感。融入「中华魂」之类的精神集体,就会带来持续的无我感——不当类比甚至可以理解成吸毒。
- 只不过吸毒会让你身体越来越差,意识上的成瘾变成了毁灭意识赖以存在的物质身体的威胁,是个负循环;
- 而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信仰却鼓励你锻炼身体、提升心智,为自己工作改善生活,为民族国家奋斗五十年,社会好了你也好了,你好了社会也好了,是个正循环。
说到这里就会觉得,毛主席能在全世界率先实现马克思主义的本土化(即中国化),确实是伟大的。但辩证地来看,有一部分原因是中华文明和马克思主义本就有着天然的契合之处,这是其他文明比不了的。马克思主义是永远正确的,因为它有一套自我纠错系统:
- 解放思想,就是随时准备承认自己可能犯了错;
- 实事求是,就是如果真发现错了就承认错了;
- 与时俱进,就是既然承认错了那就改正;
或者另外 12 个字也一样——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反正就是要尊重现实,毕竟物质决定意识,客观规律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
而中华文明呢,是所有现存文明中最古老且最兼容并包的文明了,没有之一。
- 周人实际上是西戎的亲戚(可看成「东羌」),
- 秦人则更是中原看不起的蛮族(楚人自称「蛮夷」),
- 唐代的皇室都血统不纯了(五胡乱华之后,实际上已经入华),
- 北宋时的辽、南宋时的金,都曾以华夏正统自居(联想一下日本),
- 明在元后,又算不算正统(朝鲜与明的关系也很耐人寻味),
- 民国在清后,又是不是华夏?
结果就是所有「夷狄」只要进入华夏,就成为华夏的一部分,华夏也随之发展演化——椅子是胡椅,床是胡床,服是胡服,萝卜都是胡萝卜,但并无大碍,只有助益。其他文明难道就不见贤思齐吗?不妨比一下,看看通婚必须入教的伊斯兰文明……那你再看看教族绑定、禁止通婚的犹太文明呢……
中华文明是很讲究实用性的,占统治地位的儒家,其所谓的「礼」其实也是为了维持社会秩序(在当时即是维持封建君主的统治秩序),后来的儒家历次复兴、法道学说的前赴后继,也都服务于政治统治的现实需求——哪个好用就用哪个,大不了披层皮,外儒内法、外道内法。用这个思路去分析西汉东汉、北宋南宋的上层思潮,既清晰又有趣。
讲究实用性的思维方式,就非常容易接受辩证唯物主义——
- 世界是物质的,显然如此,要不然这个至少已经被人类观察了七千年的世界,难道是有史以来 1000 亿智人的集体幻觉吗;
- 人有主观能动性,所以对物质有反作用,显然如此,要不然难道我们作为一个正在思考的人,居然要在思考中否定自己的思考能力吗。
所以中华文明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特质,还有待研究讨论;但中华文明现在的特质(务实、包容)恰恰最符合马克思主义的要求,并且马克思主义的特质(尊重客观现实性、鼓励主观能动性)最能帮助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却是唯物史观下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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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天,我都被一些东西感动着。」
就是被这些东西感动着,被中华文明的优秀,被这个文明中那些可爱的人,被自己归属于这一群体的幸运感,被能够为这一集体意识做出自己贡献的使命感,给感动着。
哪怕是一个物质的我,也会在有了社会主义信仰之后,成天被新中国感动:
- 如果我今天赚到钱了,感谢新中国有这样稳定的经济环境,让我能赚到钱;
- 如果我今天没赚到钱,感谢新中国有这样稳定的社会环境,让我没赚到钱也不用担心明天的生活;
- 如果我觉得自己的钱还不够花,感谢新中国有这样持续发展的大环境,让我相信未来还有赚钱的机会;
- 如果我觉得自己的钱已经够花了,更要感谢新中国过去取得了如此巨大的发展,让我这么年轻就能退休下来享受生活,给我全心全意为中华文明做贡献的机会。
父子骑驴了朋友们,横竖就是感动了,怎么滴吧,信仰就是这么不讲理。但信仰讲理的点在哪儿呢?在这儿:
- 政治正确的人天天在说,尊重不同信仰,人人宗教自由;
- 还说马克思主义其实就是马教,是给人洗脑的宗教;
- 那我就信仰一下马教,每天就想着怎么解放生产力,也不搞圣战,行不行?
- 为什么连极端宗教都能支持的圣母们,往往不愿意支持别人信奉马克思主义?
讲不讲理?不过,不管讲不讲理,其实都无所谓。生活一天天好起来,敌人一天天烂下去,就光是这,你说这生活还不够开心的吗?
你应该会觉得我在开玩笑,不过我是认真说:现在各种情绪管理啊、个人修行啊、团队成长啊的培训班,还挺多的。我其实还挺希望能有那种职场培训+社会主义教育的场馆的,哈哈。大的层面讲辩证唯物主义,小的层面讲职场提升技巧。
信仰比冥想管用,个人感受。如果试着描述一下:
- 我觉得各种负面情绪,往往像是潮湿。
- 冥想是风干,只能吹干,再湿了再吹,像是为了减肥而做有氧,跑一步燃一点脂肪,不跑了就继续胖。
- 而社会主义信仰是烘干,是提升内能直接燃起来,是内因决定外因,是为了塑型而负重增肌,练的时候出汗燃脂,练出肌肉提高了基础代谢后,每天躺着不动也在静默燃脂。
- 冥想等手段是消解负能量,而社会主义信仰是直接注入正能量。
不知道心理学界有没有人提出「社会主义信仰疗法」?没有的话,我现在提出了。
社会主义专干牛鬼蛇神,心魔更是不在话下。
认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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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在得到看万维刚讲《历史的正确一侧》,课后在说中国文化伟大的点是什么:1.实用主义,2.全局观念。深以为然。今天有看到这个,哈哈哈哈,很巧了。
uu我来了。毕业两年,家庭产生变故,刚毕业的我迷茫,甚至一度确诊中度抑郁。到今年4月份,打起精神确定职业发展方向,跳槽了。现在薪资到了5位数,领导好,团队气氛好。工作成长有序,发展空间自己也能看得见,还有空余时间阅读,我很满足很快乐了。
1.明确自己现在在积累“见识知识池”,这是一条效率还不错的必经之路。
2.参与社会主义大生产,适配现实世界,能力变现作用意识,再多变现、良性循环。
赞,到5位数月薪很不错!了不起!
公众号不能留言,特地注册了锡安来留言。这篇文章太有意思了,我打了好长一段文字但还是感觉表达不佳整不明白我的想法哈哈哈,关于抑郁是对接触的某些东西过敏这个观点很有意思,让我想到了跑步是不是对某些“抑郁致敏物”的脱敏呢?跑步后体内产生内啡肽,增加了“抵抗力”,就能更好地去接触“过敏源”,医生也常说吃药要配合运动啥的,感觉心理上的问题和生理上的问题联动了,像过敏性鼻炎也是叫多运动,提高免疫力自然就不那么容易过敏了。然后还有个有意思的点我忘了哈哈哈哈,光顾着想怎么说结果把想说的给忘了,这篇文章免费我真的赚到了嘻嘻,读到后面格局越来越大哈哈哈哈,打算收藏下来反复看了,谢谢uu,晚安~
哈哈,笔芯~ 你说的这个,我的理解是:一个人拥有这么两种相关的特质——A是「易分泌内啡肽」特质,B是「易抑郁」特质。而A又会对不同生化反应的敏感度不同,比如有人是A1型的就是「跑步易分泌内啡肽」,而有人可能是A2型的就是「吃辣易分泌内啡肽」。同样B也会有区别,B1可能是「父母不爱我易抑郁」,B2可能是「皮肤变差易抑郁」等等。我随便举例不一定对哈。但实际上AB又不只是这么一层特质而已,比如A的生理反应可能是不同人的受体敏感度也不一样,同样浓度的内啡肽分泌出来,有人更开心一些。B也一样,同样缺了多巴胺,有人更抑郁一些。所以整体上生化反应是极其复杂的,所有类比都是不严谨的,只能说有助于理解意思的就是有用的,但肯定都是不准确的~
开心极了~开了又开
最近心态有点浮躁,重温这篇文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