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6 手机游戏是精神鸦片吗？

by @秦书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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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个农村来的同学，让我印象很深。

我就是在农村长大的，但上学前就进了城（八线城镇），而那个同学显然是上到四年级才转学进的城，之前一直在农村。

他和我关系还不错，因为其他城里孩子不太瞧得起他，还会模仿他的口音。我反正从小跟农村孩子玩大的，所以自来熟。

后来到五年级的时候，我俩接触就变少了，因为他迷上了打台球。

台球哎，说实话这东西也能让人成瘾吗？不敢相信吧，还真能……

他从迷上打台球之后，就不怎么上学了，成天就泡在台球厅里跟一帮混混抽烟喝酒。

后来我听老师们私下惋惜，说那个「村里娃」啥也没见过，玩个台球都能迷成那样，把在外地打工的爹妈辛辛苦苦赚下的钱都糟蹋了，而且家长还管不了，因为回来一趟非常远，也舍不得买票。

很多年后我上大学，学了心理学，才明白为什么台球能让他成瘾——不是台球，是社交。

这个农村来的孩子，不光口音不标准，成绩更是跟不上，各方面都不怎么样。都说孩子天真无邪，其实根本不是的，人类幼童就是幼兽，最能敏锐地找到身边鸡群里最弱的那一只，然后按啄序上去伤害它。作为一个正在社会化关键阶段的孩子，他根本融入不了我们那个八线城镇的校园，也和其他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孩子完全没有共同话题。

但在台球厅不一样。他打得确实还不错，当然了算不上有什么运动员水平的天分，纯粹就是眼神好发力稳所以打得准，混混们因此很看得起他。再加上他心眼实在，肯吃苦有力气，后来就混「帮派」了。

也可能是我虚构了一段回忆来欺骗我自己，也可能是真的，反正我记得在他退学后不久我和同学趁假期跑去台球厅玩时，偶然遇到他。当时他染的一头黄毛，拎着一瓶啤酒正在抽烟，转过来一脸怪笑着突然看到我时，眼神里有过一瞬闪光，便又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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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酸不拉叽而且真实性存疑的故事，是想说——微博上的声音从来不是中国社会的基本盘。

在微博上，你永远不会看到我那个同学那样的人，如果在知乎上遇到了，一般也都是故事大王。为什么呢？因为真正从农村走出来，走到中国社会的「台前」可以在互联网上发声的人，并不多。即便偶尔有，也多是羞怯的，在自我意识到身份的「非主流」之后一如既往地倾向于沉默。

可是这些人，才是中国社会的基本盘，家庭人均月收入不足 1000 元的那 6 亿人。

当很多自媒体大 V、互联网从业 KOL、高学历高收入精英、儿童教育问题专家、时间管理大师们讨论中国政府对手游的打压是不是矫枉过正时，我无法进入他们的语境——因为我想到的是那个台球厅，里面有一个不知道现在何处的我曾经的玩伴和同学。《上等 KOL 并不真的关心底层》

他想必有孩子了，孩子想必也上学了，不管是出于实用还是虚荣，他的孩子肯定也有一部能玩手游的手机了。我想到的不是什么家庭教育问题，而是他会不会像他的父母当年根本没空管他上不上学一样，自己没时间也没意识去管自己可能会沉迷于手游的下一代呢？

很多人调侃说，游戏原本叫「电子海L因」，现在改叫「精神鸦片」是降级了退步了，但我想到的是——台球哎……那他娘的有啥可沉迷的？却耽误了我的一个同学去上学。在那个农村孩子进入八线城镇的当时，想必花花绿绿的台球，也算得上是某种程度上的花花世界了吧？

学习是痛苦的，有时甚至是无谓的——是啊，买菜会加法就好了，学微积分有什么用呢？可是当靠着专利权收割高额利润的外企制造业想把排污的工厂从人力成本逐渐增高的中国迁移到东南亚时，才发现东南亚的大部分国家根本承接不了这样需要海量基层工程师的产业。中国的人口红利不是体现在人口上的，而是体现在受教育人口上的。基础教育的价值，只完成了基础教育的个体是无从理解和体会的，答案放在眼前也看不到，因为维度够不到那个层面。

所以哪怕学习痛苦，却也值得坚持。考得上的人总也考得上，考不上的人总也考不上，是这样吗？那我那个同学如果坚持把小学和初中读完，说不定就从考不上大学，变成了至少考上个中专甚至大专呢？这样不比当盲流子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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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个人是从来不在乎微博上的「主流」声音和意见的，主流个几把……自以为是的小市民们罢了。但凡有点政治觉悟和民族意识，也说不出那样无病呻吟的话来。

幸好，中共也不在乎这些自诩主流的人说的屁话。

如果中共真听这些小资文人中产精英的，又怎么可能在过去三十年里默默无闻地搞定了基建、扶贫和教育？我从迷信个人主义扭头，转而相信社会主义，就是因为无法拒绝这样的铁证——是谁顶着国际压力甚至是国内舆论，硬是把真正的为人民服务坚持了几十年？《中共值得信任吗？》

如果没有人口，没有劳动力，没有生产力，中国还能持续发展多久？中国政府下狠手，准备扫清一切阻碍中国父母生孩子的顾虑，没什么不应该的啊。《一百年后还有中国人吗》

担心矫枉过正？可是矫枉必须过正啊。而且这种姿态是给资本看的啊，是拿政策铁拳在示意资本及时规避啊，一群打工人和玩家那么真情实感地如丧考妣是干嘛呢？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担心以后玩不到手游了？是不是 1984 看多了，不妨把二杆子哈耶克的书放下，翻翻中共党史呢？再说了，中国政府什么时候公开允许过你搞黄色啊，可是你看的色图还少了？装什么外宾啊。《读党史04》

担心手游行业的打工人失业了？搞笑吗，想干终身制的工作请移民日本啊。而且行业整顿带来资源优化集中，不换行的人也未必就会失业的。退一步讲，是已经大学毕业混入 996 队伍年薪 10W 以上的人更没得选，还是两口子打工没空管孩子的基层劳动者更没得选呢。假如非要削一边补一边，削谁补谁？《傻子才同情互联网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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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天点外卖，晴空万里有点晒，来敲门的是一老一小，热得一脑门汗。

大爷看着 60 多了，不知是孙子还是外孙吧，看着才 8、9 岁，怯怯地跟在后面。

门开了我接过外卖，说了声谢谢，他俩就赶紧冲回电梯里下楼了，我回了屋才后悔自己为什么开门时没直接手里拿瓶冰可乐，给孩子消消暑。

这肯定是爹妈开着夫妻店做餐饮，高峰期外卖员没接单或者为了省成本，于是派一老一小这俩「闲人」来送一单。我小地方出来的，家附近很多这样的，打拼出来了也不少赚，但孩子那么小看着真的有点心疼。

结果，我刚开始吃饭，变天了，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见了鬼了，天气预报只说可能有小雨，外面却是跟花洒漏了一样满世界都在喷。

我赶紧打开点餐 app 跟商家聊天，问孩子和老人安全到家没，老板估计也是捏着手机在等，很快就回复了，说「应该还在路上」。

说漂亮话也没用，但还是说希望尽快安全到家，天气变化太快了。老板心思不在这边，回了句谢谢您，我也不敢接话了。

如果这个送外卖的孩子沉迷某些垃圾氪金游戏，他的父母有没有能力把他「管好」呢？就微博 CEO 吧，他能不能 7*24 管好自己的孩子不要沉迷手游呢？管不住孩子玩手游，就完全是父母的问题吗？

坐在空调房里不出门，花 20 块钱就能吃上一份热腾腾的盖浇饭，花 50 块钱就能吃上工薪阶层的一顿大餐，那些大热天给你送外卖的人，他们有没有时间「管好」自己的孩子呢？如果这个点外卖的人刚好是开发垃圾氪金手游的程序员，正帮着资本从这个外卖员没空照顾的孩子那里不断吸走抽卡费用，那这是一副多么荒唐的「经济发展」画面呢。这就是我们要的社会主义吗？

「每当你想批评别人的时候，要记住，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你所拥有的那些优势。」

永远提醒自己：6 亿人平均月收入不足 1000 元，他们是中国人的基本盘。

什么事对他们最有利，那什么事就值得干，就代表了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就代表了社会主义应该前进的方向。《所谓精英与无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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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想说，任何一个有幸活在现代的中国人，都亏欠我们自己的民族太多太多了。

个人主义是个体的避风港，因为你只要把自私自利当成无上美德，你就能在良心深处免除自己对民族和国家的责任感。

可是你一旦惊醒了，一旦意识到今天的安定团结不是天赋的人权，不是该有的预设，不是你运气的体现，而是无数先烈的牺牲换来的，你就无法再心安理得地「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如何看待「火线爱国」？》

永远不要觉得，好像我工资交了税、平时不犯罪，就算对得起这个国家、对得起中华民族了。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

没有一代人前赴后继血染沙场，没有一代人隐姓埋名搞核物理，没有一代人自力更生大炼钢铁，没有一代人远离家乡支援边疆，没有一代人放弃安逸扶贫支教，没有一代人翻山越岭全国基建，哪个个体能独活在如今的和平繁荣的中国呢？

最近一段时间，每次想到「贡献」这个词，我脑海里都是那样一个我自己通过文字而建构出来的画面——

病床上，一个暮年的老人，身边没有亲人，自认时日无多，却笑眯眯地对自己的护士说：「我要是见了马克思，马克思会讲你不要这么早来，会叫我回去，你这个国家钢和粮食还很少，不要这么早来。」

谁的贡献有他大？可他临终都在为中国不够强大而焦虑，都在担心自己做的贡献还不够多。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我就是觉得，在一些真实存在过的伟大面前，普通人显得那么渺小，甚至有些不堪，让我不愿意用「我只是个普通人不用想太多」来自我安慰。

我们不是一个普通的民族，数千年历史未曾中断的人类民族，有且只有我们一个。作为这个民族的一员，我要为谁而发声呢。

首先排除手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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