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 一开始，这只是嗜痂之癖

by @秦书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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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大家科普一个非常恶心的小知识——嗜痂之癖。

为什么要讲这么恶心的事呢？看完你就明白了，和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

这个成语，嗜痂之癖 shì jiā zhī pǐ，出自《南史·刘穆之传》：

「邕性嗜食疮痂，以为味似鳆鱼。」

翻译成现代汉语，大概就是说：

「三国两晋南北朝」的那个南朝，具体来说就是「宋齐梁陈」的那个宋，有一个官员叫 刘邕，靠世袭获得爵位，管理南康郡。这个 刘邕 呢，是当年东晋末期，尚书 刘穆之 的孙子，高官之后。

「邕」读音为 yōng，意思同「雍」。刘邕 这个官二代有个怪癖，就是喜欢吃痂。痂，就是人的皮肤有了伤口之后，结的那个干巴血块。这东西你应该不陌生，痂掉完了皮肤就愈合了，如果没愈合就抠下来，伤口可能会再流血。刘邕 就爱吃这个东西……

为什么爱吃这么诡异的东西呢？刘邕 的说法是，尝起来像鳆鱼。我不懂鱼哈，查了一下说鳆鱼就是鲍鱼，不知道在历史上是不是同一个东西。反正 刘邕 就因为这个口感和味道跟鳆鱼接近，喜欢吃人伤口上的痂。

当然，这很不正常。因为 刘邕 是富二代，自己也有爵位，不至于吃不起鳆鱼。所以他偏偏要吃痂这个事，属于是一种怪癖。连起来，就是「嗜痂之癖」这个成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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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成语背后有一个血淋淋的故事：

有一天，刘邕 去看望自己患了疮疾的友 孟灵休。这个 孟灵休 病了挺久了，身上好多疮，有的结了痂，卧床不起，所以床单上很多干巴血块……刘邕 看到满床的鲍鱼，没忍住，就捡起来开始吃。

孟灵休 当时就震惊了，也不知道是出于友谊，还是为了讨好官二代，他就动手把自己身上还没长好的痂，也都抠下来，递给 刘邕 吃。刘邕 吃得津津有味，孟灵休 在一边是鲜血直流……你想想这个画面，四舍五入这就是大吃活人啊。

后来 刘邕 瘾更大了，利用自己的职权，下令：南康郡的二百多名官吏，不论有罪没罪，每个人都要轮番挨鞭子，打出伤、结成痂、抠下来，长期供 刘邕 食用。

故事讲到这里，就从猎奇变成了恐怖。这是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而后人看的历史实际上就是前人的日常生活。你可以感受一下，如果你生活在当时的南康郡，是什么感觉。如果你有家人（比如说父母）就在南康郡当公务员，每几个月就要轮一次出伤养痂的事，那是什么日子。

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呢？因为它足够恶心，又足够直白，完全能让你明白并且记住下面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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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社会上有权有势的人，都变成了 刘邕，都喜欢吃人身上的血痂，那么结果会怎么样？

一开始似乎还好，甚至有点创造新就业岗位的意思——那些特别缺钱的人，那些没别的本事的人，那些好吃懒做不怕疼的人，就去 刘邕 们的府上应聘了。一个愿意挨打，一个愿意吃痂，好像没有影响其他人。

慢慢地，渐成风气。就像英国贵族最初喝茶加糖，并不是因为这样好喝，而仅仅是因为茶来自中国、糖来自拉美，都足够远所以足够贵，放在一起装逼翻倍。怪癖成了时尚，引发了流行。一旦流行起来了，资源就会聚集，牟利的人就会入行。当年运香料的人，和后来运黑奴的人，实际上是同一种人。运的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赚多少钱。

于是，刘邕 们所控制的地区，就开始出现了一个完整的「雇人-打伤-养痂-剥食」的行业。你可以想一下，中国的茶运到英国，是中国茶农赚的多，还是英国船商赚的多。再极端一点，非洲的黑奴运到美国，是抓这些黑奴的敌对非洲部落赚的多，还是西印度公司赚的多。这些以此发财的人，实际上控制了这个行业的供需两端。

社会上的其他财富，也会慢慢往这个新兴的行业里倾斜。不用看别的，就看中国近几十年的房地产就知道了。只要某个新行业里存在暴利，那么所有人的钱都会挤进来的。钱是有限的，炒了房，就没法分给实业了，所以实业就越来越差，房产泡沫就越来越大。把房地产换成南朝故事里的「嗜痂业」，逻辑完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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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是个白领，或者是个大学生，那可能对经济的虚假繁荣感受不会特别强烈，因为水漫金山的时候你在半山腰。《全球衰退，找到自己的中位数》如果你住在山脚呢？那你会发现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毁灭掉你和你周围人的生活，而你无能为力。怎么办？你只能也加入卖痂的队伍，成为一名卖痂工。

你说这是不是自愿的呢？在饿死和卖痂之间，你自由地选择了卖痂，看来确实是自愿的，不存在剥削，也不存在不公。就像英国圈地运动时「羊吃人」一样，是吧，农民都是自愿离开耕地换成牧场的。既然一切都是自愿的，那么控制了「嗜痂业」的阶层为了利润最大化，所以给你非常低的工资，远远低于市面上「痂品」的售价，你应该也会满心欢喜地同意吧？

「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黑市上卖一颗肾才多少钱，可是买一颗肾呢？

这时，才有人想起，「嗜痂业」刚刚变成合法行业时，社会上的一种论调——有人自愿卖痂，有人花钱买痂，帮穷人找到一条新的生路，这是好事啊。是吗？现在仍然是好事吗？有人想要退出的时候，才发现，无路可退了。

西班牙曾经是日不落帝国，从南美劫掠了数不清的金银，却被王室统统拿去买了丝绸、瓷器、茶叶、香料，几乎没有用于社会生产和经济发展。很快，西班牙就凉了，直到现在，仍然是病怏怏的欧猪四国之一。平时还能假装热情奔放轻松自由，全球疫情一爆发，第一个凉掉的发达国家就是它。老年人大批死亡，尸体堆满医院，曾经统治着半个地球的帝国，现在就是这样。兴的时候，老百姓没怎么享福，衰的时候，隐隐都有种大清的气象。

你说在那个「嗜痂业」蓬勃发展的平行宇宙里，会不会有人说这样的话：要感谢吃痂的人，没有他们就没有这个行业，那样的话，靠卖痂为生的穷人们更赚不到钱。

好像听着很有道理哈？穷人没钱，也没能力赚钱，现在靠卖痂、卖血、卖肉，能换钱，不是好事么？总比饿死强吧？富人已经想方设法地把自己的兴趣爱好变成了行业，供穷人们参与劳动了，哪里有剥削，哪里有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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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问题是，人类社会不该丛林啊，不该是「赚不到钱就卖血卖肉来谋生」啊。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尽欢颜。」广厦要盖，盖要花钱，钱从哪儿来？税收啊。所有劳动者都拿出了一部分自己的劳动所得，由政府统筹后，向全社会提供公共福利。

有的人穷，可能是因为好吃懒做，但更可能是因为历史原因，没有脱贫致富的机会。那就给这些人提供健康长大的机会，提供读书识字的机会，提供改变命运的机会，而不是让他们去卖痂啊？甚至哪怕他们想卖痂，也不该公开宣传鼓励啊。

这就是社会主义该做的事啊。

很简单的道理，社会上这么多受过义务教育的人却想不通，这是义务教育的巨大失败。

一个小小的蚁穴，未必真的能导致大厦将倾。但人吃人的事情，最初或许就是从嗜痂之癖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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