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341 莫言学术妲己,妲己从未卖银

by @斯芬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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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 2023.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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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妲己,姓己,不姓苏。妲己从未卖银。

苏是她家族(父系)的氏。

上古时代,先有姓(母系),比如八大姓都带「女」旁:姬、姜、姚、嬴、姒、妘、妫、姞。

这其中就有面熟的「褒姒」,她姓姒,来自褒国,至于她的名字是什么,史无记载,只是称她为褒姒。

顺便说,烽火戏诸侯也是不存在的,是对褒姒的污蔑:A310 末代昏君,真的昏吗?

先秦时期,

  • 男人称氏以区别身份(社会地位),
  • 女人称姓以区别婚姻(同姓不婚)。

氏是男人当家之后为了区别于其他同姓分支,而采用的「新标签」。其来源,最初主要是官职(如司马)、封地(如郑&赵)、身份(如公孙)等。

关于姓氏,稍微展开说一点的话:

先秦时男女一样,都是有姓、氏、名、字的。

女子称姓(表婚姻),男子称氏(表身份)。对内叫名(表亲近),对外叫字(表尊重)。

比如屈原是芈姓、屈氏、名平、字原。他要是女的,就叫「芈原」;要是长辈叫他,就叫「屈平」。这说法不严谨(因为贵族之间的称呼还会涉及其他更复杂的规则),但留个大致印象是够了。

苏妲己的爹,一般认为叫苏护,来自「有苏氏」,是商代的诸侯国之一。这个「有苏」或许就来自封地或官职,以表明该(己姓)支系的尊贵。

帝辛(即纣王)讨伐有苏氏,打败了苏护,作为战利品,帝辛得到了苏妲己。

有史料认为,苏妲己被选入宫中后,又过了 20~40 年商才灭亡。非要说商亡全是苏妲己害的,未必有点离谱。

按现在最新的考古史料解读,千年来儒家一直声称的「商纣暴虐无道」基本上是不成立的。之前也讨论过:A295 天不生孔子,那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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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灭在帝辛(即纣王)手里,直接原因是内忧外患:

  • 外部东征东夷(东夷是商人的另一支,类似于后来西周征西羌)大伤,
  • 内部王族至亲(包括但不限于比干、微子启、箕子)出卖。

而周文周武在此过程中,到底起了多大作用,并不见得。

包括也有说法认为,妲己其实是姜子牙在朝歌的内应,只不过后来没了利用价值所以被灭口了(戏说的话,有点像李隆基揣着明白装糊涂,趁乱杀了本是太平公主同谋的上官婉儿)。

而商代灭亡的根本原因,和历朝历代其实一样——权力过度集中在大家族手中,连王也抗衡不了,

  • 于是变法就会(被贵族反扑)灭族,
  • 不变法就会(被平民造反)亡国。

帝辛时期,贞人(即商代的神棍们)反扑很凶,其先辈武乙对司祭势力的打压并不成功,有所警惕的神权已经和贵族们勾结起来了。

帝辛想要搞一个大的,彻底把祭祖的权力收回到自己手里,搞权力向上集中——这样既能禁止各异姓家族自己搞人祭,又能禁止神棍们借占卜来扰乱视听,等于是一个「自我封神」的过程,要皇权教权合一

所以,他面临的反扑也是最凶的,贞人和王族一起谋反了。比干和箕子都是帝辛的叔叔,微子启是帝辛的同胞亲哥哥。结果比干谋反被杀,箕子逃到东北建立了箕子朝鲜(算是半岛史的开端),微子启干脆投降了周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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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当年曾评价:

「为什么纣王灭了呢?主要是比干反对他,还有箕子反对他,微子反对他。

「纣王去打徐夷(那是个大国,就是现在的徐州附近),打了好几年,把那个国家灭掉了。纣王是很有才干的,后头那些坏活都是周朝人讲的,就是不要听。

「他这个国家为什么分裂?就是因为这三个人都是反对派。而微子最坏,是个汉奸,他派两个人作代表到周朝请兵。武王头一次到孟津观兵回去了,然后又搞了两年,他说可以打了,因为有内应了。纣王把比干杀了,把箕子关起来了,但是对微子没有防备,只晓得他是个反对派,不晓得他通外国。

给纣王翻案的就讲这个道理。纣王那个时候很有名声,商朝的老百姓很拥护他。纣王自杀了,他不投降。

「微子是汉奸,周应该封他,但是不敢封,而封了纣王的儿子武庚。后来武庚造反了,才封微子,把微子封为宋,就是商丘。」

出自〈同吴芝圃等人的谈话(一九五九年六月二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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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子作为帝辛的亲哥哥,为什么要谋反呢?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失去了王位的继承权。他俩是同一个妈生的,但他妈生微子的时候身份还是妾,妾的儿子算庶子,微子没资格继承王位。到帝辛出生的时候,他俩的妈已经被(他们的爹帝乙)上提成后了,所以生出来的老三(即帝辛)就成了嫡子,并且继承了王位。

在这样血亲造反的内忧局势下,帝辛组织的东征又没有全胜,反而被拖住了手脚,于是矛盾一下引爆,被周人捡了漏。

所以,从始至终,妲己都算不上是什么「红颜祸水」,更不可能为商代的灭亡负主要责任。

从周开始,以至后世儒家,都在疯狂地污蔑苏妲己,其根本目的在于——禁止女性参政

注意,这不是针对平民女性。因为平民女性首先是平民,而平民(不论男女)在古代本来就没机会参政(不识字),不怎么需要防范。

王室利用儒家来污蔑「红颜祸水」,主要防范的是外戚夺权(比如吕后,包括汉武杀钩弋)。毕竟儒生肯定是男的(哪怕贵族女子也没机会上学)、势力范围在朝堂上,而后妃肯定是女的、势力范围在后宫,只要禁止女性参政,官僚集团就可以堵死外戚这一支的路。

这在当年,主要目的并不是搞性别歧视。古代官场的「厌女」,是在官僚集团压迫农民阶级的基础上,又在统治阶级内部进行的身份政治切割

说白了,外戚上台之后,除了吕后、武周这种极个别的出色女性,绝大多数女子依靠的仍然是「舅舅&外甥」,仍然是男人斗男人(以及太监)。比如杨玉环就没什么政治野心,前台一直是杨国忠。可是李隆基才不管这些呢,一荣俱荣,所以马嵬造反的士兵们也不管这些,要杀都杀。

新中国是从来不禁止女性参政的,我们是在建国第一时间就赋予男女平等权利的,所以不应该再延续对妲己的污蔑。A290 马左女权 vs. 白左女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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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话说回来,就显得「学术妲己」这个词,有些不那么恰当。

妲己是被迫的(献俘式的战利品),是被动的(后世儒家污蔑的),是被害的(国灭的时候身死),怎么也无法类比到女性通过性贿赂来搞「学术不端」的这种事情上。

  • 真的,如果女博士搞性贿赂发论文的事是编造的,是黄谣,那么支持当事人起诉,维护自己的名誉。
  • 如果这种卖肉换论文的说法是真的,那这种行径实在是配不上「妲己」的叫法,太侮辱妲己了。

毕竟妲己从未卖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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