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秦书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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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 2023.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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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穿越」的元素，从根儿上就不适合中国价值观。
先看「时空穿越」本身，它是一个逻辑上不闭合的设定。
- 比如说，咱们回到过去，修改了历史，阻止了悲剧，然后呢？
坏人能不能也回到过去，再改回来呢？悲剧还是会发生啊。
- 那能不能阻止悲剧后，毁掉时间机器？
可是时间机器最初是怎么造出来的，未来坏人能不能再造一台？
这条线是不闭合的，永远没有「结束」，没法讲故事。
有的设定会和「平行宇宙」绑在一起，做出一个假结局：
至少当下这个宇宙里，悲剧被阻止了。
可这有什么意义呢？
- 无限多个宇宙里，你只阻止了一个宇宙里的悲剧，
而且未必是你「原生」的那个，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 又或者，你在改变当前宇宙历史线的时候，分裂出了另一个宇宙。
你这个宇宙是舒服了，分裂出来的那个还是悲剧，你这不是坑另一个自己吗？
所以「时空穿越」要想闭合，只有一个办法——失败。
只要主角是失败的，那么故事就能讲得完。
- 要么，是回到过去，发现不管怎么努力，都不能改变历史，阴差阳错悲剧还是要发生。
- 要么，是回到过去，发现不管怎么修改，历史还是用其他办法呈现了之前的样子。
这俩本质上一回事，都是「宿命论」，把一切交给「命运」这种不可见的超自然存在。
所以，时空穿越的故事要想讲周密了，结果就只能是悲剧。
因此，时空穿越放在西方科幻作品里，就特别搭，因为西方文明非常喜欢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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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希腊开始，整个欧洲的主色调一直是这样的。
古希腊人意识不到自己是古希腊人，他们是各城邦的市民。
这些人以捕捞、商贸、海盗为生，都是风险极高、回报不确定的行当。
这样的行当下，人类自然就会形成对超自然的崇拜——这里有一点点像我们的闽文化。
可即便是崇拜某种事实不上存在的神灵，结局也未必美好。
人类为了说服自己，对抗内心中本能地对确定性的渴求，只能怎么办？
只能进一步自欺欺人，玩「逻辑悖论」，说「失败是因为心不够诚」。
又或者，说「失败是注定的」，因为凡人不能对抗命运——
这就是古希腊戏剧的主色调，一直延续了下来。
古希腊非常弱小，跟隔壁亚洲的古波斯（阿契美尼德）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当时对阵双方，波斯军队是希腊军队的 5 倍甚至 10 倍，科技也更先进。
大流士这边之所以失败，无非是「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
或者说当时的交通和通讯水平，支撑不住继续扩张的第一波斯了。
波斯从伊朗高原一路向西推到现今土耳其附近，就到了强弩之末。
再强悍的大力士，力竭的时候也可能被小侏儒打败，古希腊就是那个小侏儒。
想再立足中亚往西推，并且全程都可控可守，得要一千多年后，
那时蒙古人会踩着马镫、拖着火炮，那时的生产力才能覆盖这么大的疆域。
至于说亚历山大西征横扫，那也和古希腊没什么关系……
亚历山大是北边山地的马其顿蛮族，雅典人根本瞧不上，结果雅典小侏儒被打爆。
亚历山大所代表的，其实是夹在古希腊和古波斯这两个文明之间的身份，
所以他能够摆出民融族合的态度，最后也某种程度上死于自己强推的民融族合举措。
亚历山大和秦汉是有扩张的相似性的，古希腊完全是小国寡民的调调，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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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希腊小侏儒受其地缘环境影响，意识到「人定胜不了天」，所以全是悲剧。
所有由神降下的悲惨预言，俄底浦斯的弑父诅咒、坦塔洛斯家族的惨死诅咒、阿喀琉斯的早亡诅咒，必然全部应验。
好不容易有人能提前预言悲剧了，卡珊德拉的话却注定不会有人信，于是特洛伊毁灭。
说难听点，古希腊精神里很重要的一个成分，就是今天网上常见的——
文艺丧妣。
阿西莫夫的了不起在于，他摸到了这个东西的边缘，写出了《永恒的终结》，在西方科幻与时间相关的作品里，算是一股冷冽的清风了。
可是受限于西方短暂而野蛮的历史，阿西莫夫这样的巨匠也只能想到用「征服星辰大海」这样的星际殖民视角，去对抗古希腊丧妣基因。
除了丧妣和侵略，西方科幻还剩下什么？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物质的人想象不出自己未曾体验过的经历。
中国人自嘲说我们就爱种地，是呀所以《火星救援》就是比《星际穿越》的核心价值观靠谱一万倍——建设啊，你不建设光扩张，不就是打算殖民外星人吗？还是盎萨感恩节、新西兰毛利舞那一套啊。
因此，「时空穿越」这种必然倒向悲剧的设定，就非常契合地反复出现在西方科幻作品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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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自古就不信这个……什么狗屁命运，连农民都要喊一句「苍天已死」。
同样的题材——无尽的反复，在中华文明和古希腊文明里截然不同。
古希腊神话里，是西西弗斯永远推石头上山，再看石头滚下来，
是普罗米修斯被绑在山上，每天被鹰啄食肝脏，第二天又长出来，
是伊克西翁被打入地狱，绑在不停旋转的火轮上，永世灼烧，
这全都是至高神的惩罚，不可违抗。不管你是国王，还是泰坦。
中国神话就不一样，愚公移山，精卫填海，夸父追日，就是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后来中国人怂了，编出了「吴刚伐桂」这样类似西西弗斯的段子，背后的原因居然还是乱搞男女关系，遭了神罚……可见全人类只要丧起来，都是一个批样。
一个文明在昂扬的时候，是容不下文艺丧妣的。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喜欢悲剧的民族，注定会变成垃圾。
所以《流浪地球3》要是敢拍「时空穿越」，我就给郭帆寄叨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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