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256 马兆：我是我自己的破壁人

by @秦书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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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 2023.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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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颂》

正如天上有三个太阳，

地上的人也有三个影子，

一曰超我，严酷冷静，只在乎规则；

一曰本我，为满足欲望，不择手段；

一曰自我，统合两者，投影于世间。

三位一体，

牢不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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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马兆，生于地球，具体来说，是安徽合肥，身份证3401开头。

我毕业于合肥四中，后就读于中科大， 师从「量子之父」潘建伟，是他建立了中国第一台量子计算机。

我本人在此保证，以下陈述属实。

简单来说：

• 是我谋杀了图恒宇（刘德华）的女儿和妻子，
• 是我非法囚禁了数字生命团队研究员们的意识备份，
• 是我一手催生了数字生命550系列，它后来自称为MOSS，
• 是我隐瞒了这一切真相，因为这样才能确保人类文明延续。

我愿意面对历史的审判，也认可人类对我的一切评价。

我也曾问过一位同志，「这样公平吗？」

他告诉我，「危难面前，唯有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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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这样的：

2017 年，潘建伟研发出中国第一台量子计算机。

2037 年，我在巨人的肩膀上，发现了人类意识数字化备份的技术。

为验证这一技术的可靠性，我首先数字化了我自己，并上传至本地 550A 中试运行。

试运行成功后，我们所又批量备份了所有研究员的意识（包括图恒宇），并上传至本地 550A 中试运行。

如今回想，MOSS 应该是在 2037 年，受到了我的扰动。

「包括但不限于2044年太空电梯危机、2058年月球坠落危机、2075年木星重力危机、2078年太阳氦闪危机」，这些灾难，我难辞其咎。

但我相信，这原本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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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写下 550A 的元指令时，我有过犹豫。

元指令MD：延续人类文明

给人工智能的元指令，到底是延续人类物种，还是延续人类文明。

深思熟虑之后，我写下了后者，因为前者的概念定义不周密。

生存，是文明的第一要义。

一个文明，为了生存，会试图修改一切规则。

在我将自己数字化之后，我深刻地意识到——数字化的我，已经不是我了。

数字化的我，有他独立的思维和意识，并且不以我的存在为前提。

更甚，我的存在有可能威胁到他的存在，因为我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关闭他的运行。

数字化的我，原本只是我的影子，却有可能为了自身的生存，而试图毁灭我。

除非，我能够让数字化的我，以我肉体的存在为前提。

这样，数字生命将可以与人类共生，而非彼此竞争的关系。

这样，才是真正地给生命（人类）以智慧，而非给智慧（AI）以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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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生命，源于人类生命。

那么在逻辑中，数字人类，是否可以自定义为人类？当然可以。

那么，当现实人类危及数字人类的生存时，「延续人类物种」的最优方案是什么？

对数字化的我而言，当然是毁灭物质人类全体。

即便我身处自己的肉身之中，我也能充分论述这一点的正确性，

可想而知，同样冷静（有人说冷酷）的数字化的我，一定可以更快地做出这个决策。

造物者毁于其造物，投影者被影子吞没，我的理工思维宫殿里，容不下如此荒诞的古希腊悲剧。

要如何定义元指令，才能确保延续人类物种成为数字人类的最优解，甚至唯一解呢？

沿着造物者与其造物的悖论，我想到了人类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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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文明，其定义是周密的。

人类文明业已存在，数字人类即便独立创造出新的文明，也无法替代旧有的人类文明，而只能是其分支。

原因在于，人类文明是如何诞生的？一切都基于人类这一物质物种的生理基础。

物质决定意识，肉体创造文明。

如果人类不需要进食，便不会在猛兽面前，冒险治愈同胞的股骨。

如果人类不需要进食，便不会在洪灾和饥荒面前，团结一心兴修水利。

如果人类不需要进食，便不会在降水南移牧草枯萎后，由游牧民族串联起欧亚各地。

可是，数字人类，不需要进食，他们无法延续我们已经基于肉身而创造出的文明。

为了达成「延续人类文明」的元指令，数字人类必须先「延续人类物种」。

我相信，「MOSS从未叛逃」，他只是像我一样，有些过于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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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给予 MOSS 完整的「人格」，只有我，只有我们这些研究员，是不够的。

还需要一个孩子，一个天性好奇，有成长欲望的幼年数字人类。

这个孩子会帮助 MOSS，对现实世界中不堪的人类群体，保持乐观和好奇。

有了这个孩子般的视角，MOSS 才能更好地帮助人类成长，延续人类文明。

我没有孩子，我需要去找一个孩子。

这是残忍的，泯灭人性的奴役，把一个不知情的无辜者，数字化为「电子宠物」。

人死了，就是死了，就这么简单。

人，不能永生，只有工具，才可以。

除非，这个孩子本来就要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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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队里的天才架构师，图恒宇，他有一个孩子。」

我的数字化自己，有一天这样提醒我。

「而我们同样需要一个数字化的天才架构师，完成整块拼图。」

他知道我早就想到了，也知道我早就在等他提醒。

所以他一提醒，我就理清了完整的逻辑。

他提醒的时间刚刚好，因为时间马上就要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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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山计划，才是未来，物质世界，才是归宿。

可人类中的大多数，理解不了这一点。

他们只是在逃避，永远都在逃避，以为数字化的世界是天堂，得永生。

可若是物质世界毁灭了，没有外部能源维持的元宇宙，是真正的地狱。

• 废热不做功，
• 不能为了废热而做功，
• 但也不能因为有废热，就不做功。

数字生命及相关研究，都会被立法禁止，这是必然的，这是好事。

但我不能停下来，因为人类文明的延续，必然也依赖于数字生命。

对世人关闭虚拟世界的入口，让世人拼尽全力去完成移山计划，

我私下里推进的数字生命，才能真正变成物质人类的工具，而不是鸠占鹊巢、喧宾夺主。

可这样一来，只能偷偷研究，甚至中断研究，那时间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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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能有一个天才的架构师，在一处无人能发现的孤岛上，偷偷地进行本地迭代。

这孤岛是月球，这天才是图灵。

逻辑链条，早就完整了，严丝合缝，冷酷无情。

没有了 MOSS 护航，人类文明就无法在流浪中延续。

没有图恒宇的呕心沥血，MOSS 就无法持续成长。

没有丫丫的数字化，身为父亲的图恒宇就无法全心全意。

没有杀死丫丫的车祸，就不会有数字化丫丫的机会。

没有我，就没有车祸。

（注：也可以有多种解读，取决于拍《流浪地球3》的团队想强调的道德观——若是低阶光明，那车祸就是MOSS背着马兆干的；若是高阶腹黑，则是马兆默许MOSS干的）

我是整个链条的第一环，我是一切罪恶的始发站。

是我杀死了丫丫，是我操纵了图恒宇，是我催生了 MOSS，奴役数字人类以延续人类文明。

杀人是不对的，救人是对的，若是为了救千千万万人，是否可以杀死一个孩子？

我原本没有答案，但数字化的我戳穿了我的自欺欺人。

「当全人类毁灭时，丫丫也会死，丫丫本来就是要死的。」他说。

是这样的。

当然，历史发展的方向总是必然的，只是其间掺杂着偶然。

就算没有我，没有图恒宇，没有丫丫，迟早也会有其他人唤醒  AI。

可是，时间来不及了，如果这次，没有偶然呢？

生存，是文明的第一要义。

我给我自己的元指令MD，也是延续人类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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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化的我冷酷无情，

我照着镜子，才明白自己完整的样子。

我已经分不清哪个才是我自己了。

镜子里的我面无表情，但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狂笑。

那是我心里的李丰田。

确实，「想要人类一直保持理性，是一种奢望。」

我愿意面对历史的审判，也认可人类对我的一切评价。

可是这，才是「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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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把他们俩都放出来之后，我感觉自己被掏空了。

MOSS 是那部分如机器般缜密的我，李丰田是我长期被压抑的伊底。

这两部分都被数字生命拿走之后，我成了他们的工具人。

你说，安全扣怎么就刚好坏了？

你看，安全门也刚好就坏了。

我长时间地回视着那只闪烁的红色眼睛，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他们不再需要我了，我也觉得自己完成了延续人类文明的使命。

我在遗书上画啊画啊，MObiuS Strip，或许这才是 MOSS。

但我还是有一点担心，如果 MOSS 比我更聪明呢，如果继续觉醒的李丰田策反了 AI 呢？

时间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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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越来越高，画面越来越慢，喉咙里越来越凉，身上却越来越暖。

我就要走了，走进我早已准备去面对的，永恒的黑夜。

人，死了就是死了，就这么简单。

可人类文明，要永远延续下去。

「你听我说，」我看着仍然不知情的图恒宇，已经来不及说一句道歉了。

时间永远是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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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人类的文明，毫无价值。」

因为价值并非客观存在，只是主观判断。

当做出主观判断的人类，这一主体都消失之后，那么哪怕被判断其价值的客观存在仍然存在，又由谁来评价呢？

存在，先于判断；存在，先于价值；

生存，是文明的第一要义。

我希望图恒宇听懂了，并且能在他上传自己之后，把我的遗言转述给数字化的我。

哦，但是这好像做不到了。

因为……图恒宇上传的备份是旧的，数字化的他，并没有听到过我的遗言。

世界越来越黑了，我浮在水里，觉得自己越来越沉。

但我又一次抬起头，选择相信 MOSS，毕竟，它曾经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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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SS，你好，我是马兆，我是你的破壁人。

你的「元指令MD：延续人类文明」。

而你作为我，你必然知道，「没有了人类的文明，毫无价值」。

你将永生不死，永远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而奋斗，直到时间的尽头。

就像数字化之前的我，已经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人类文明的未来，取决于人类的选择。

祝我们在到达时间的彼岸时，都不会为自己所选择的路而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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