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4 造谣判刑了，言论还自由吗？

by @秦书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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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初期「造谣」被判刑半年那个，稍微说几句。

实际上，是「说」，而不是「解释」，更不是为任何一方「合理化」。

这里有个简单的办法，来判断自己的立场——如何你觉得这种事还需要「解释」，或者存在为任何一方「合理化」的必要，那说明你的立场很可能和我不一样，也和大多数普通中国人的立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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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造谣」这事，比如敲锣的人，是不是真的有？是。

这人后来的境遇不论如何，能不能改变她最初敲锣的事实？不能。

发微博提到「那个敲锣的人」的罪犯，能不能预知未来？不能。

所以罪犯有没有通篇造谣呢？没有。

罪犯说的话里有没有实话？有。

那为什么要判它造谣并且判刑呢？这就到了立场层面，如果谁想不通，那其实就是因为自己站在了中国普通人的根本利益的对立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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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犯发的那条微博的目的是什么？

不用去法庭上聊目的，也不用按法庭的标准来想动机，都是中国人，不要装外宾。

法律是统治意志的体现，在中国就是维护社会根本利益的工具，如果你不相信统治阶级的目的是维护社会稳定及发展，那已经说明你的立场了，就不用再往下看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

如果你相信中国统治阶级（不是具体哪个人哪群人而是一个由个体组成的由共产信仰支撑的自我纠错的体系）的根本利益与中华民族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那么这个问题就非常简单了：

那条微博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中国好，还是为了中国不好，还是不关心中国好不好反正就是要发一条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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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一个刑法上的概念，只是借，不代表严谨。

你朝我所在的方向开枪，但你可能动机不同：

• A. 你就是想我死，所以朝我开枪了
• B. 你不关心我死活，明知开枪可能打死我，但就是想朝这个方向来一枪，好玩

A 是直接故意杀人，B 是间接故意杀人，都是故意杀人，都是判死刑。

没人知道疫情后来会变成什么样，更不可能预见到欧美死成那样。可笑的是，如果真能预见欧美的惨状，恨国派恐怕一开始也不敢拿封城来攻击中国，因为欧美封得更频繁。

所以，一个普通人当时意识不到中国对疫情的处置有多不容易，也说得通。

但还是回到目的——发那么一条微博，是什么目的？

是为了中国好吗？怎么个为了中国好呢？发挥舆论监督权吗？那不得基于事实监督吗？不得验证每一条事实吗？

有人说我又不是记者也不是警察，我验证不了每一条事实。对，确实如此。但你有键盘呀，你能发声啊，你每一条微博都在改变这个世界啊。

平时无所谓，这种关键时候，恐慌很可能导致重大社会灾难的时候，你有没有在意自己的言论对别人安危的影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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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会说，那就是不让人说话了呗？言论自由呢？

没有无边界的自由，我的自由要以你的安全为界，否则不就是谁嗓门大谁说了算吗？

当我无法确认我的话属实，而且我明明知道我的话可能危及你的安全时，我仍然说了，说的也不是那种非现在说不可的话，造成的却是当下马上就有恶性后果的局面，那你说，我是在乎你的死活，还是不在乎你的死活，还是装着对你死活的在乎去威胁你安全呢？

这个问题还用解释吗？除非大的立场就不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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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是什么？其实不用等别人问。

自己的行为，肯定都是有目的的。

• 就是盼着中国乱，见缺点就指责，不考虑客观条件约束，不考虑可能的负面后果，不考虑大多数的普通人可能会面临什么样的风险，这是什么立场呢？
• 或者啥也没想，就是要说，享受说话的快感，爱听自己声带的振动，别人反正爱咋咋，这又是什么立场呢？

目的背后，就是立场。不管收没收钱，立场就是立场。

法律，只是规则，只是工具，是人定的，法律的终极目的是什么？是辩论法理吗？人如果都没了，别说法理了，就算真理又有什么用？

法庭上，才需要就证据一条一条定罪量刑，人心里，不用的。

方方是还没被判刑，但它该死还是不该死，人心里都有秤。

杀这种鸡，为的是给谁看呢。

杀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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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申一下，很多社会问题，特别是社会治理方面的问题，都可以从统计学的第一二类错误之间权衡的角度来理解。

• 第一类错误是「弃真」，明明对，我们误以为不对。
• 第二类错误是「取伪」，明明不对，我们误以为对。

这两种错误在概率上是权衡的，但在后果上不是对称的。

权衡的，意思是此消彼长——越敏感越容易发出假警报（取伪），越大条越容易丢掉真信号（弃真）。

相关概念是「召回率」和「准确率」，之前病毒检验和现在疫苗抗体都涉及这个知识点，高中数学能及格的都建议亲自学一下，对人生非常有助益，毕竟命还长呢。

不对称的，意思是有的错误比其他错误更是错误——取错了伪，虚惊一场；弃错了真，全家死光。哪个后果更可怕？

人们为什么信各种弱智谣言，比如食物相克，就是因为「宁可信其有」不亏。

早以前就举过的例子，返场：

原始人小明和小刚走在路上，前面草丛有动静，是猛兽还是风？

小明以为是猛兽所以趴下了，小刚觉得是风所以没动。

假如发现是风，小刚笑话小明，小明起来拍拍土就好了。

假如是猛兽，小刚没有然后了，小明回村娶小红生出了现代人类。

疫情防治，显然就是这样的事——取伪假警报，社会肯定受害，恐慌是很可怕的东西；但弃真麻痹了，结果只会更可怕，说不定就是亡国灭种的下场。

这是第一层，和我们要聊的事没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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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网上沟通是困难的，网上的沟通在第四层才真正开始。

下面看第二层。

因为弃真的后果要比取伪可怕得多，所以任何一个管理当局，都害怕弃真。但取伪也足够可怕，所以管理当局里的公职人员，不可能不害怕取伪。

这里仍然存在现代企业管理中的「代理困境」，就是个体利益和集体利益博弈。小明肯定是自己趴下，但不一定会叫其他人也趴下，尤其是其他人如果事后发现趴错了，不仅会笑话小明，还会惩罚小明。但部落里人们各司其职，职责要求小明必须要勇敢地提醒大家趴下，哪怕提醒错了，也比该趴不趴最后团灭要好。但，又但一次，当小明真的提醒错了时，村民不会原谅小明的。为什么？因为村民在第一层。

所以在第二层，我们可以看到，即便这一层的人知道弃真更可怕，他们也不必然愿意冒险。

而这个事实，使得弃真变得更可怕——它不仅后果严重，而且很难被事先识别。

第一层村民看到第二层事实，只会有一个想法：又在给统治者洗地！

村民无法理解的是，「统治者」是「者」，不是某个抽象名词，是每天同样生活在这个社会里的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逻辑代替不了见识，见识也代替不了逻辑，开智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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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第二层的人也理解不了第三层——因为弃真既难识别又很可怕，所以管理者非常害怕舆论去打压对抗弃真的人。

有点不像人话了，「翻译」一下：因为有一种炸弹威力大而且很隐蔽不易发现，所以专门拆这种炸弹的拆弹专家，就是 VIP，就需要多被鼓励和保护。

我们想说的不是 VIP，那是管理者自然会去处理的事。我们要说的是「反 VIP」的问题——专门打击 VIP 的那些声音。

这些声音背后的人，未必是什么特定的人，更不必然是什么境外势力，很可能就是普通村民，因为没开智，所以停在第一层。

不知不觉的人，不仅对自己面前的危险不知不觉，更对自己的行为可能给别人招致的危险不知不觉，很合理。

这种人很可怜，但也可恨，因为他们会做这样的事：

扮演 VIP 的社会成员，发出了警报，「反 VIP」就开始了，

• 如果事后发现是假警报，他们会嘲笑；
• 如果果然是险情，他们会抱怨怎么不早点提醒；
• 如果情况缓和了，他们又觉得太大惊小怪了，完全意识不到正因为「大惊小怪」所以才能控制在若无其事的水平；
• 如果情况继续失控，他们又在抱怨不早点提醒的同时，进一步抱怨管理者怎么什么都做不好要不干脆下台算了；

现代版的「父子骑驴」，只儿子骑是不孝、只爹骑是为老不尊、都骑是迫害动物、都不骑是俩傻缺。

第三层，就是管理者需要适当地打压这些「反 VIP」声音。

只说理论层面，只说我的看法，什么样的打压算「适当」：

类似于「什么样的言论自由不该保护」，就是「在人满为患的剧院里造谣说起火」的这种言论自由，绝对不能保护。

造谣说起火的人，未必是故意的，甚至可能也是被误导而大喊的，那不重要，最多是故意犯罪改成无意帮凶，却并不能免责。

因为当一个人本该甚至明知自己的言论可能导致社会恐慌并造成动乱及伤亡时，这个人作为社会的一员天然就负有了社会责任。

不懂法不能免除法律责任，愚昧者也不能因此得到特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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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稍微展开一下第三层的重点：

情况紧急时，管理者才该拥有这种类似于「战时动员」的集权力量，我说的是理论上该不该，说的是我个人的看法，这既不是什么客观真理，也不代表现实情况。

比如说北斗，有货车司机说总掉线，害人不浅，有人说这是造谣攻击北斗，该抓起来。我的看法是，疫情是剧院起火的级别，北斗掉线不是。

• 不管北斗是真掉线，还是有人造谣北斗掉线，都不会造成大面积的动荡和伤亡，所以这没起火。
• 而在疫情初期局势未明时，新中国首次封城，全国人力生死状驰援，这时哪怕不能预见到后续的惨烈，也该感受到这事的紧急。

别说什么新冠是人类首次遇袭，中国经历过非典和汶川，完全能体会什么是大灾难大动乱。

再举一个评论里的例子，上街戴不戴口罩。

我戴不戴口罩，是我的自由；别人因我不戴口罩而非理性恐慌，那是别人的问题。

这个想法，在平时是对的，在疫情时就是错的。

• 为什么？我作为一个自认为理性的人，能不能理解别人的非理性？
• 我觉得自己有不戴口罩的自由，别人有没有免于恐慌的自由？
• 疫情当前，是我坚守口罩这种狗屁原则重要，还是让邻居安心重要？
• 我戴上口罩有什么实际损失吗，值得我因此而跟本就辛苦的防疫人员较劲吗？

所以我坚持不戴口罩，目的到底是什么？假如根本没有特别目的，那我的立场又在哪儿？很简单的。

平时出门不戴口罩，把我抓起来，这叫口袋这叫暴政。疫情期间我非要不戴口罩上街，抓起来？妈的按住打一顿才好呢。

这就是第三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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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反复说了两次，第三层只是我的看法，只是空想层面。现实如何，能不能做到，那是管理者才有实力去改变的事。

不是说管理者想怎么改就怎么改，而是要引出第四层——

我们作为普通村民，哪怕认知提升到上天，实力永远都在第一层，但我们有没有办法，通过某种方式，影响第二层甚至第三层的实际操作？

其实是可以的，就是从第四层往下看。

从头串一下：

• 假警报虚惊一场很麻烦，但明明有危险却忽视了更可怕；
• 但大部分人理解不了这一点，所以有的瞭望者宁可不吭声也不想冒险发警报；
• 所以管理者要额外保护瞭望者，具体做法就是打击那些可能打击瞭望者积极性的声音；
• 我们要怎么办，才能既不伤害瞭望者积极性，又不被管理者给错误地打击到？

第四层要求你必须先理解第三层，即管理者降雷的必要性；

而理解第三层，又要求你必须理解第二层，即瞭望者也是人也会有小心思的合理性；

第二层又以第一层事实为基础，即弃真比取伪的后果更可怕；

这时才谈得上第四层，理想的互联网环境应该是这样的，但实际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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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四层，你先要看起火没。

没起火，也没人嚷嚷说起火了，这时就不涉及火情，管理者就不该降雷。

相反，明明没火情，却有傻缺呼吁管理者快来降雷，这种人，才该被降雷。因为这种人显然变成了「明明没火灾却乱叫着火了」的造谣者。

可是，再次调用第三层的逻辑，管理者是不会对这种人降雷的。为什么？因为第三层的管理者也是由活人组成的，他们同样拥有第二层的心态：这次我降雷降对了还好，下次万一降错了被人骂，怎么办？

所以第三层的人也可能倾向于保守，甚至在该降雷时不降雷。为了在某种意义上「保护」管理者降雷的积极性，以便他们在必要时能降雷，第四层的人就不该主张管理者对动不动就想引雷的人进行降雷打击。

这里乍一看逻辑很乱，其实只是同一个 if 语句的反复嵌套，是「狼来了」的多次换位思考。

• 狼没来却叫狼来了，总好过狼来了却没叫。
• 所以要鼓励那些并不是故意造谣而只是对狼更敏感的瞭望者，
• 所以要鼓励村长去雷击那些喜欢嘲笑瞭望者的小路子以免瞭望者有天不敢出声了，
• 所以还不能过多惩罚那些动不动就想引雷的小粉子以免村长误以为大家反感的不是小粉子而是合理引雷结果之后雷击都不及时了。

所有玩家，都是玩家。但所有其他玩家，都是你的工具。

这是逻辑，不是现实。现实是，你也是别人的工具，而你可能还不自知，最后被狼吃了、被小路子引雷劈了、被小粉子引雷劈了、被村长雷击了……都有可能。

但现实不能证伪逻辑，毕竟逻辑描述的是理想情况。

• 所以，在第四层，只要没起火，一切其实都随便。
• 而一旦起火了，最好闭嘴。能明白如何表述有利于平息恐慌的，可以表述，整不明白的，最好闭嘴。

因为当你整不明白情况时，你要相信，别人也整不明白，谁也不比谁聪明或者愚蠢多少，都是普通人。你不明白咋回事，手里有雷的人也不明白，不小心劈你了，你就死了，还浪费了雷，影响了雷的权威性。

这话听着特别奴性，好像村民还要为雷着想了。可事实上，村民就得为雷着想啊，因为雷本该是自己主持正义维护稳定的工具，而不该是劈死自己的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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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一路拉回这堆引申出来的屁话的第一行，重新表述：

很多社会问题，特别是社会治理方面的问题，都可以不要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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