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秦书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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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知道我在学西班牙语,一个小伙伴私信分享给我一段演讲。
「一席」请了《世界文学》编辑,来自社科院外文研究所的西班牙语文学译者、研究者 汪天艾,讲述《被分成两半的人生》。
汪天艾 自述自己恰好经历了这次的新冠疫情武汉封城,而她所讲述的故事都发生在西班牙内战前后——穿插于一战二战之间的西班牙流感,影响程度相当于三战的新冠肺炎,时空交织处有一些说不清的东西在跳动。
「生命钉住我们,正因为它不是我们以为的样子。」她开始了故事的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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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故事,关于 马拉贡。
他出生于贫穷家庭,在救济院长大,因为绘画天赋被人发现并得到培养,终于在 23 岁时开始有机会过上自给自足的体面生活。那一年是 1936 年,西班牙内战爆发,马拉贡 由于支持战败一方而被迫流亡,逃到了法国。
到 1939 年,二战爆发,第二年,法国投降,马拉贡 继续在纳粹的统治下四处流亡。在此期间,他意识到自己无法再靠绘画为生了,于是投身于利用自己的绘画技巧伪造证件的事业当中,帮助了不计其数的西班牙流亡者。
终于,到 1975 年,独裁统治西班牙的 佛朗哥 去世。到 1977 年,马拉贡 61 岁,结束了 38 年的流亡,回到了阔别已久的西班牙。这时,马拉贡 明白自己已经不可能再成为一名真正的画家了,因为生命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像卡尔维诺在《看不见的城市》里所描述的那样:
「在梦想的城里,他是个年轻人;他抵达伊希多拉的时候却是个老头。在广场的墙脚,老人们静坐着看年轻人走过;他跟他们并排坐在一起。只是欲望已成记忆。」
只是欲望已成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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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故事,关于 莫利奈尔。
她在西班牙内战爆发之前,一直立志于让生活在偏远地区的西班牙人摆脱文盲的处境,能识字,有书读,过上开化的生活。数十年如一日,她带队用卡车把成箱的书送到连路都不通的乡村,她的成功经验让欧洲很多国家在之后开设公共图书馆时都受益匪浅。
1939 年,她 39 岁,西班牙第二共和国灭亡,佛朗哥 正式开始独裁统治。她因为曾经负责过共和国的乡村图书馆建设而被定罪,并被发配到 马德里 一个不起眼的小图书馆里做馆长,这一过就是 13 年。
饮冰十年,难凉热血。十三年后,她仍然热爱着西班牙文学,面对严厉的政治审查,她决定写一本对西班牙文学无比重要却又不怕任何审查的书——《西班牙语用法词典》。从 52 岁到 67 岁,她把生命中的十五年完全交给了这项事业,哪怕是休假,每天也仍然保持 15 小时以上的工作时间。
到 1967 年,《西班牙语用法词典》出版,后来被拉美文学大师 马尔克斯 誉为「最实用、最完整也有最有趣的西班牙语词典」。但同年,莫利奈尔 却因为罹患脑动脉瘤而开始出现记忆衰退、意识混乱的症状。医生说,病人最终将会忘记一切,在沉默中慢慢死去。
到 1975 年 佛朗哥 终于死掉,整个西班牙迎来新生的时候,莫利奈尔 已经病情严重到完全无法和人交流了。她曾梦想着对自己的词典做增补,也永远无法完成了。这个曾经用词语精准描述世间万物的人,被词语所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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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所拥有的任何东西,都可以被剥夺,唯独人性最后的自由,也就是在任何境遇中选择自己的态度和生活方式的自由,不能被剥夺。」
——奥斯维辛集中营幸存者 维克多·弗兰克
「人是高贵的,就算高贵的人实在不多:一个,一个人就足够,无可辩驳地见证,整个人类的高贵。」
——西班牙诗人 路易斯·塞尔努达
困在时空当中的每个人,都应当对今天的和平心存感激,也都应当对随着时间流逝而快速坍缩的人生的可能性有所惋惜。
我记不住上面这些名字,但似乎也没有必要记住。
因为我就是每个人,每个人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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