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535 林中老人

by @秦书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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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 2024.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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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大雪封山，躲入林中小屋，

屋内有一火炉，炉边有一老人。

我在火边取暖，可是炉火渐熄。

我：好冷，为什么火这么小？

老人：众人拾柴火焰高。

我：众人都觉得冷，却为什么不拾柴？

老人：为众抱薪，毕竟不如坐在炉边暖和。你也冷，你愿意随我去劈柴么？

我：我认得你，你是当年披荆斩棘的那个人。

老人：我老了，这世界如今是你们的。

我：你不气么？你不怨么？

老人：怨什么？在我少时，有幸得见洛书河图，方才知道我所出生的山村之小，而这世间却是极大，于世间受苦之人，却是极多。难道不该去改变么？从那时起，我便决定入苦海，为普度众生而活。若是地狱不空，我愿跌个粉碎。

我：可是众人都不理解你，有的人甚至已经忘了。你看这炉当年你生起来的火，要熄了。

老人：嚯嚯，对咯。

我：什么对了？

老人：天意从来难问。

我：可是从来如此，便是对么？我替你不忿。

老人：嚯嚯，错咯。

我：哪里错了？

老人：人世难逢开口笑，你是替自己不忿。

我：就算替自己不忿，有什么不对？

老人：人人都只顾着替自己不忿，谁来顾着这一炉火呢？

我：……或许，终究是错付了……世人终究是不配……

老人：娃娃，错咯，错咯。尔曹身与名俱枯，轻舟却将千山渡。蛙鸣为公为私乎，不废江河流万古。而且，这炉火，终究是不会灭的。

我：没了柴，总会灭。物质守恒。

老人：可是物质不灭，总会有新人，以己为薪。

我：他们若只看到当年的你，或许会。若是看到如今的你，再看到如今外面的样子，他们还会甘心以己为薪吗？

老人：外面如今怎么了？

我：虽是六朝旧事，却是满路新贵。造桥铺路无尸骸，杀人放火金腰带。

老人：波旬终究是来了？

我：你走之后，都没有等到第六天，便处处是邪魔在讲经，个个都披着你的袈裟！你闻道，行道，得道，融道。你来，大道遂临，波旬也只得以护法委身；你去，后人即便有二三得道者，不敌波旬，大道遂隐……

老人：天意，终究难测。

我：难道这是天意？

老人：最初，这世上只有黑暗。我们来过，这天上才裂开了缝，这地上才透进了光。

我：可是现在黑暗赢了。

老人：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万事万物总是要朝着它的对立面，自行发展。天下万物生于有，然而，有生于无。要我说，是光明正在胜利，是光明终将胜利。

我：我却没有看到胜利，我只看到便是伟岸如你，到如今也只能守着一炉灰烬，我只感觉到这世间越来越冷，外面的寒风之中，唯有丛林。

老人：甘心以己为薪之人，便不会觉得冷。因为是内因决定了外因。

我：若是如此，若是真能人人发光，那要炉火又有何用？

老人：因为有的人能因为相信而看到光，而有的人却要看到光以后，才会相信。

我：这也是天意？

老人：这是天道。不以任何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

我：可是，谁赢，他们帮谁！

老人：如此甚好！你只需要先赢便是！我早先便说过，一定要首战必胜！从一个胜利，走向下一个胜利！

我：冲锋总会有牺牲！就立大梁么？就入苦海么？就跳火坑么？我不愿意。

老人：任劳容易，任怨极难。如此一来，你便也只是那要等到看到，才会相信的后知后觉之人了。

我：难道这样也有错么？

老人：小孩子才分对错，行路人只在乎冷热。只会说风凉话，心里自然越来越凉。若是你一直走在路上，心里有团火，头顶有盏灯，便不会像现在这般冷了。

我：自己任劳任怨，却让别人坐享其成？自己植树造林，却让别人摘走果子？自己救死扶伤，却让别人感谢上帝？自己造桥铺路，却让别人磕长头拜邪神？那我不成了傻子么？

老人：你觉得我也是傻子么？

我：你……没有你，哪有我！可是有些忘恩负义的人，却不这么觉得！

老人：你是为了忘恩负义的人，才来传火的么？

我：我……我是……

老人：忘了初心么？贪嗔痴，终究放不下么？

我：我只是个俗人，遇到你之前，我只想为了自己而活。

老人：现在呢？

我：现在……世界是普遍联系的，命运共同体之下，并没有谁可以独善其身。可是……

老人：对咯。没有可是。

见自我，而自我存在于天地之间，所以见天地。

见天地，而天地存在于芸芸众生之中，所以见众生。

见众生，而众生皆苦，所以抛却我执，看破我相，于是成佛。

自救，便要先救众生。

因为只有救了众生，我们方能自救。

所以，
救众生便是自救，
自救便是救众生。

我：应云何住？

老人：应如是住。

那炉热，那火亮，

老人推门而出，长缨在手，山舞银蛇。

一首偈子飘然而至：

尧舜神州星星火，
明心见性皆是佛。
若是妖雾又重来？
铜铁炉边你和我。

若是妖雾又重来？

铜铁炉边，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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