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秦书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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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 2024.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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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度蜜月，在印尼的某个岛上，一家主题酒店。
从外面看，很多独立的小别墅，形状各异，奶白色的巨型积木，彼此之间用多条完全封闭的廊桥相连，共享大型餐厅等公共设施。
住进去才发现，设计非常精巧，自己房间任何一个门出去，四面八方都有宽敞的回廊环绕，像住宫殿。
晚上出来吃夜宵，公共餐厅太多，忘了上次去的哪一个，信马由缰，走到哪家算哪家。
通过一条很长的半圆形回廊，一家日式餐厅，大厅是圆形的，中间自助取餐台，周围一圈是许多二人份的小桌子。
不见有服务员，这么自助吗，做饭也是自助？取餐台上有个小铜铃，摇了摇，总算有动静——那边传来撞门的声音，像是厨师被卡在门后出不来了……
这隐形门设计得也很精妙，和墙上的纹路完美融合，我循声找了半天，才找到门的位置，以及隐藏的把手。破玩意，比电动车的隐藏式门把手还垃圾。
门打开，先向里凹陷，然后无声侧滑进旁边的墙里去，极致简约，闲得蛋疼。
门后果然是厨师，还挺胖，看了我一眼，啪叽一声拍在地上，不停抽搐。我看他背后一大片血迹，一条脊椎高高隆起，制服都顶破了，渗出很多果冻样的黏液。
我吓了一跳，准备叫人来帮忙。厨房里动静更大，像是有人弄翻了宝贝渔盆，听着得有十几条三十斤重的鲤鱼在地上翻腾。
自动门夹在厨师身上，关不上了。
胖厨子抽了抽，背上透明的果冻液闪过一层光泽，变得水银一样，能倒映出我的脸。
水银微微颤动着，瞬间把厨师背上的衣服降解了，和身子融成一体，就像从颈椎到尾椎，长出了一张竖着的嘴。
嘴的两瓣嘴唇左右分开，喷出气来，发出嗤嗤的叫声。
厨房深处，有四五个人挣扎着朝门口靠过来。地上满是黏液，还一拱一拱的，不停把人扯倒，啪一下砸在地上，就像有厨师在案板上敲鱼。
那几个人却完全不觉得疼，抽搐着又爬起来，揉都不揉一下，继续往门口走。一个个眼睛像死鱼眼，没眼皮，圆睁着，惨白。跟人鱼干似的。
这时餐厅又进来一些人，和我一样倒霉，本是来吃饭的，现在怕是把自己打包成外卖了。
我跟他们解释说快跑，他们居然听不懂。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既不会中文，也不会英文，在地球上生存难度相当大了。
突然有人尖叫，回头一看，挺好，不用解释了，胖子厨师已经……站起来了？如果那姿势也算站的话。
有条人鱼干终于蹭到了门口，被装死的胖子猛地压在身下。
胖子动作非常鬼畜，肚子朝上，手脚四肢反关节撑地上，背对着人鱼干，用背上的嘴使劲嘬了起来……
眨眼的工夫，人鱼干就名副其实了。从全身黏湿到变成干尸，真是二极管。
其他人鱼干似乎没脑子，还在往过送。胖子简直要美死了，厨房和餐厅里，两边都是自助餐。
也不管那几个不懂中文的老外了，自求多福，我先风紧扯呼。
跑出餐厅，沿着回廊绕了一圈，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日鬼了，来时的那门肯定也是自动关闭的隐形门，一时半会找不到了。
什么狗日的北欧风……
这一会儿工夫，日式自助餐厅里，确实在吃自助餐。
有的顾客已经成了肉干，但有的顾客却成了和胖厨师一样的造型，背上隆起一张大嘴，肚子朝前、四肢黏在墙上，漫无目的地爬来爬去，看得人心里猫抓一样难受。
后厨起火了，很快烧坏了线路，餐厅里漆黑一片。幸好，那些银色的大嘴居然还是荧光的……
地上，好多大嘴一闪一闪，不时发出亲嘴的声音，估计是胖子压在人鱼干的身上嘬汁。
墙上，好多大嘴飘来飘去，因为身体转向，嘴角时不时被牵扯地上扬或者下垂，就像黑暗中的笑脸和哭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开生日晚会。
北欧风倒也有好处，餐厅周围的一圈小桌子，都是活动的，可以拎起来扔。也不指望砸死这帮怪物，至少让它们知道疼，不要往我这边来就好。
扔一会儿累了，感觉这把要凉了，餐厅的天花板突然全裂了。
好多电筒四处乱晃，头顶还有直升机的大灯照下来，好像在给我开个人演唱会，只不过伴舞的演员扭动得有一些过于敬业了。
画面一闪，我终于得救了。
好消息是命保住了，坏消息是命不归我自己了。
科学家给我做了免费体检，结论是，其实我也感染了这种黏液，如今不完全算是人类了。
这黏液是上古时代某种地外文明路过时，留下的黏菌。又或者，这黏菌其实是地球上最早的生命体之一，就是它们吞噬了上古时代路过地球的某种外星文明。
总之，它们原本在海底处于蛰伏状态。不知道咋的，可能是因为经济下行？反正现在觉醒了，跟着哪条远洋渔船重回地面了。
这东西跟人类的契合度不错，一旦接触，只有两种结果。
要么，像人鱼干一样，变成以黏液为主的一大坨营养物质，被别人像可以吸的果冻一样嘬干净。当然，人类嘬不了这玩意，或者人类嘬完了自己也会变成这玩意。
要么，就是我现在这种情况，变成以人类为主体的某种变异生物，会随机拥有某些特殊能力。
太套路了，所以我的特殊能力是什么？能不能隐形、射激光、飞来飞去？
答案是不能，科学家说我的特殊能力，是生物分子层面的，可以调节自己及周围同类的内分泌……
这能力除了可以治疗青春痘以及痤疮，或许最重要的用途，就是作为「团宠」，参与某支灭火队，为其他真正能做事的队员提供一些「情绪价值」。
所谓「灭火队」，是这次全球大灾变开始后，老中成立的一支特种作战部队。
队长是正常人，但队友基本上都是我这种变异怪胎。
黏菌感染变异出来的特殊能力，如果用于攻击，基本上就是各种方式喷黏液——其实类似于人类发展了几万年，结果所有能源利用方式都可以总结为「烧开水」，所有对敌攻击方式都可以总结为“扔石子”。
喷黏液，类似喷水嘛。水克火，所以有人提出就叫「灭火队」得了，这垃圾名字居然就此通过。
和「消防队」有什么区别呢？区别就是消防队还兼顾救人，而灭火队不吃人就不错了，只负责灭「火」。
所谓「情绪价值」，是队里一只沸羊羊提出来的。哦不对，现在他已经不是个男人了，这辈子免除了「舔债」，应该改叫「沸黏黏」才对。
说白了，改变激素水平以调整队友的情绪状态，面对深海怪物，努力「不掉san」而已。
这能力具体咋实施，说实话作为当事人我是不了解的。似乎就是我自己什么情绪状态，周边我认为是队友的怪物们，就也会同步。
另外，假如我使劲脑补「它要生气它要生气它要生气气」，那某个特定的黏菌体也会出现相应的情绪反应，从而可以在某种程度上预测并影响其行为。
而且，我这一套能力，好像对正常人类没有任何影响。
这对我不是个好消息，等于我并不能用这「超能力」和人交朋友，骗别人交出ICIPIQ卡密码啥的。
但对「灭火队」上面的领导来说，是个好消息。反正我影响不了正常人，就不怕我瞎折腾了，扔到前线做「团宠」再合适不过。
虽然没有编制，但好歹是吃公粮了。
今天正式出任务，阵仗挺大的。
我坐在电瓶车后座上……为什么是电瓶车……全球都灾变了，咱们的经费呢？
我看了眼队长，他倒是自己一个人骑着摩托车，头盔也不戴，穿着上世纪90年代跳霹雳舞的那种纯黑色银拉链的皮夹克，真踏马土。
我跟前排骑车带我的小花花吐槽过，结果小花花一脸懵逼，问我什么是霹雳舞。
踏马的，我坐在这里笑话别人是古董，可在别人听来我才是古董级笑话。
土鳖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花花感染之后，完全是正常人的样子，除了头顶上会时不时长出一朵小花花。
那小花花长得像小型火龙果，但不需要去皮，可以直接吃。有时运气好，花花会长得像一个竖着中指的小拳头。捏住小拳手，狠狠地把伸出来的中指咬掉，嘎嘣脆，鸡肉味。
不对，他应该叫果果才对啊……
据说吃了花花的花花，可以回血疗伤。我没体验过，毕竟我从来没受过伤。
冲前面是一线，躲后面是二线，我和花花长驻1.5线。后勤眼里我们是战士，战士眼里我们是废物。
花花完全就是个奶妈，和我一样没啥用，所以我俩坐一辆电瓶车，其他人都骑摩托。
秩序井然，合理。
另外几个队友我不熟，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很警惕。不奇怪，毕竟他们只熟悉物理伤害物理防御，对我这种直接开光环的圣骑士职业还不熟悉。
当然，只能开光环却不能抡铁锤的圣骑士，似乎除了我也没别人了。这种设定要是放在网文里都会被人喷吧，还好我现在只是在做梦而已，不碍事。
到地方了，「火情」是一家小烧烤店。「小」这个字是形容烧烤的，不是形容店的。
这店位于一片待改造的棚屋区，完美，简直就是专门搭出来放了三十年等着今天拍恐怖片用的。
不仅没有任何的建筑图纸，甚至连住户自己都不清楚其他人是怎么改建的。
不由得想到我那次蜜月惊喜，这地方就是一个差不多的迷宫，只不过风格从北欧变成了赛博朋克。要这么比的话，我还是喜欢北欧风多一些，至少能分清溅出来的新血，和墙上的老油。
小烧烤店门脸很小，但里面特别深，简直深不见底，形状就是像一根烤串签子。
据说这家店最大特色是「小串」，签子长肉少，烤得快，上得快，吃得也快。一顿要上百串才能吃饱，所以叫小烧烤，网红店，很火爆。
这会儿店门口拉了黄线，不知道里面还有多少人在吃宵夜，或者当成宵夜被人吃。
队长穿着皮夹克下了摩托车，非常拉风，我干脆叫他「老皮」得了，虽然他看着也就不到三十岁……那他的审美为什么如此复古？
老皮在那里装模作样地和SWAT部队的人交流情况，还比划特警手势，靠，整得他好像能听懂似的。
他们腰里挂着的这MP5不错啊，我以前只玩过MP3和MP4，可惜老中治安太好，不让升级，可惜了可惜了。
「噗」，花花头顶上开了一朵花，通红的，他自己居然没发现，憨批……
我赶紧上去摘了，辣手催花！趁所有人不注意，一口囫囵吞了下去。
「嗝」，一股子烤羊腰子的味道……花花最近是不是上火了？
要是能再就点啤酒，那才是真嗝。没有啤酒，那随便拎几个感染了的人鱼干来嘬一嘬，啧啧，肯定也是一绝。
像我这种变异体没法正常吃饭了，饭菜只能应付人类那一部分，却撑不住黏菌的巨大消耗。
花花会不停开花，据说晚上睡着了还能开昙花。而我这「情绪价值」光环不需要开，因为根本关不掉。所以，灭火队出任务时，队员都很兴奋——
现场有吃的呀，管够，领导恨不得你吃干净一些，最好把地板缝里的黏菌都舔干净，省得感染其他市民。
但其实吧，要是能多感染一些健康人，再派我们过来，那不是吃得更香吗？
当然，按概率论，总会有一些幸运儿，或者说倒霉蛋，像我们一样，被感染之后没死，却变成了要靠吃怪物来维生的怪物。那就麻烦了，不仅没法吃他们，还得给他们也留一份口粮，太不爽了。
但很多变异体其实没什么用。像我和花花这种，看似没用，其实多少有点用的，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大部分感染者即便不死，变异出来的也是垃圾技能，比如我见过一个憨批，似乎是可以改变体表角蛋白的电磁波波长——
说人话，这货能快速改变自己的头发、指甲、羽毛（可惜他没有羽毛）的颜色，但却变不了皮肤。如果有变异人杀马特选美大赛，他肯定能得第一。
可惜物质世界不养闲人，这货分不到营养配额，自己又没本事独立觅食，后来被人发现时已经干巴了。干巴之后，尸体上的头发和指甲都是灰白色的，审美似乎有所提高。
弱肉强食的世界才是合理的，没用的人类就该被吃掉，哼哼。我得意地拍了拍花花的头，他转过脸阴狠地对我一笑。
「你怎么了？」老皮突然走过来，「你情绪不对。」
嗯？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满脑子反人类想法……
这小烧烤店的深处，有一个和我能力类似的怪物……
要不是老皮提醒……
我看了一圈，所有队友都一脸饥渴，有的甚至忍不住朝黄色警戒线外频频回头，摆明了是想先吃几个记者解解闷。其实吃几个也没事，媒体人本就没必要活着……
嗯，这想法是我自己的么？不确定……
如果对方能不动声色地影响我，再以我为放大器影响我的队友，那这能力比我强悍得多……
麻烦大了。
小烧烤店里，突然冲出来一只人鱼干！
队员们正要扑上去，「噗嗤」一声，老皮猛转身，胸前射出一根银刺，准准插在那人鱼干的肚子上，「吸溜」一下，嘬干了。
接着老皮又转回身子，仍然面对着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之前的对话。
但我分明看到，他动的时候，露出了皮衣下面的八块腹肌，每一块上都长着一排密密麻麻的小眼睛。
刚才那银色吸管，就是从其中一只眼里伸出来的，嘬人鱼干的时候所有小眼睛都疯狂地眨，过电一样，看得人头皮发麻。
「你什么也没看到，今天你先不用参战，找机会睡一会儿，休息一下。」老皮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靠，傻不傻，安慰小孩呢？我年龄可能比你还大！
不过你这家伙藏得秘密可真不少啊，本以为你是正常人类呢，没想到……
我发现自己的思绪越来越沉，老皮的话居然真能催眠？？？
眼皮睁不开了，要睡着了。
在那做梦的人的梦中，被梦见的人醒了。
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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