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秦书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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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 2024.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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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医院，白色的住院部，白色的特护病房，白色的走廊，白色的束缚衣，白色的灯光，白色的椅子，有人坐在那里，穿着白大褂，旁边还有一台白色的核磁共振机，发出白噪音。
「刘教授，我们又见面了。这次是在里面，和上次不一样。但我不会耽搁你太长时间的。」
那人的脸像是流动的黏液，总也看不清长相。他掏出一个白色的闹钟，放在白色的桌子上，拧了白色的旋钮，开始计时。
白色的秒针在快速旋转，却没有声音，白色的房间里只有白噪音，秒针开始跳帧，刚刚还在表盘右下角，一眨眼，已经在左上角。
不要眨眼，有人在脑子里说。我是刘教授？我想不起来。墙壁开始融化，石灰粉味道的奶油，对面那人的脸却开始凝固，燃烧的蜡油倒流回头顶，捏成他原本的长相。
他也是刘教授。
白色的一切都消失了，白噪音也消失了，有人坐在大巴车里，开进一座黑色的学校。
座椅是黑色的，校服是黑色的，车窗外的天也是黑色的，前排女生的披肩发是黑色的，右边男生的眼球是黑色的，手腕上的手表也是黑色的，没有指针。
高中部的楼是灰色的，他走进了三班的教室，教室非常大，大到坐了几十人，仍然能听到回声。
所有的学生都朝着进门的方向坐在座位上，老师和黑板却在背后的方向，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因为老师本就和教室无关。
靠墙的座位第二个空着，每排的座位数都不一样，像一局快要结束的俄罗斯方块，如果有人把自己的座位搬进凹陷的通道里填满一排，就会和所有的同桌一起消失。
第一排的女生掏出一部手机，不属于高中记忆所在的时代，神秘地转头问主角，要不要看一部限制级的MV，据说看完就会成为邪教徒，其他同学没有人敢看。
接过来，画面在播放，鲜艳到恶俗的视频里，所有演员的身体像油墨一样蠕动。像是未成年的布兰妮带着斑斓的皮下出血出演洛基恐怖秀，穿插着三个全身白化的杰克逊搂着两个皮肤黝黑健康的克隆版自己，木乃伊归来之后泡在沥青里会变成淌着黑汁的大嘴毒液，在沙漠里出门遇上沙尘暴又被细密地包裹成嘴更大的沙虫，做成皮冻，拌折耳根。
还给她手机，她已经变成了彩色的同桌，她的同桌跪着膝行到她身边，询问主人今晚是否可以吃饭。所有的同学都看向这个奴隶，脸上是礼貌的微笑，肚皮里像一团头皮一样在滚筒洗衣机里翻腾。滚出去，有人吹响了下课铃。
教室的外面仍然是教室，从一个教室走进另一个教室，没有走廊，也没有楼梯，只有无穷无尽的教室与教室连在一起。慌忙退回刚才的教室，却已经不是刚才的教室了。
窗户的方向变了，座位的布局变了，黑板上粘着的老师也变了，老师从粘鼠板上剥落自己，嘴里嚼着一块脓绿色的口香糖，你不属于这个班，一个消瘦的女生好心提醒。她坐在刚才玩手机的同桌的位置上，第二排的空位不再空着了。
这不是我的高中三班么，所有学生都礼貌地微笑，牙像住院部的瓷砖那么白，腹腔里少了低分辨率VHS录影带抽出来绞成的黑色线团。这是初中部，一个长着我高中同学脸的男生说话，刘教授走过去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脸融化了，变成了陌生的孩子。
这是刘教授的初中记忆，白色的束缚衣提醒了我，我要怎么回到高中部？从这个门出去，在教室的前门和后门之间，又出现了一扇门，它闪烁着移动到了黑板上，抓住把手进入了漫长的楼梯，剪刀需要两臂交叉，如果只有一条边，先下后上仍然在同一侧的铁丝网里。
初中部的捕鼠老师追出来，蓝色的制服下面露出发达的像老鼠一样窜动的蓝色肱二头肌，你不配在A班，你应该滚回B班去，前面那扇蓝色的门，门上镶着有大片蓝色的彩绘玻璃。
新的教室里坐满了人，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应该空的座位果然空着，课桌里是盘旋向下的楼梯。又或者是向上，取决于你走在楼梯的哪一侧。如果有人像捏铅笔盒一样把桌斗捏扁，交错的楼梯能不能嚼碎学渣们的肉丝？
天井的嘴里吐出一部MP4，浑然一体的灰色硅胶外观完全没有充电口和数据口的位置，猪尾巴一样的黑色耳机线伸出来，面板上只有一颗很容易按下的播放键。
我是刘教授，这是我的小说，在一个异世界的中学里，很多学生发生了变异。
漫长的铺垫之后，已经是第90章，音频卡在这里，需要按下一曲。可是下一曲已经是第190章，中间的100章不见了。回到上一曲，已经是第88章，再向前，是第43章，支离破碎的草稿，刚才听起来却很连续。
第190章的我走进一家白色的医院，白色的走廊里亮着白色的灯，楼下黑色的救护车打开黑色的门，那病人的血从皮下渗出来，在囚衣上染出黑白条纹。
所有的高中生和初中生，都从ICU的门里流出来，蠕动着的毒液骑着剥掉皮的沙虫，从一间抢救室冲进另一间抢救室，没有人愿意在走廊里耽误表盘上的倒计时。
最后一个走出来的是刘教授的大学老师，黑色的披肩发缠绕着裹尸布一样的白大褂。她向前伸出一只手，掌心里刺出一截灰色的脊椎，统统遗忘，这一章被抹去，玩家在虚空中翻滚着跌落进宿舍楼。
蓝色的床，蓝色的风扇，打开蓝色的门，是男生楼蓝色的走廊。舍友们都回来了，一个声称永远不在房间里用脚走路的人，倒挂在上铺的护栏，给一个胖得从下铺淌到地上的胖子点烟。角落的垃圾堆上，扔着几张刘教授的脸。
没有了脸的刘教授站在走廊里打响指，路过的同学脸上的三张嘴都在笑，他的能力没了，打响指搓不出火球。
拼命地打，响指的声音越来越小，画面开始抖动，就像铃声调成了震动。
走廊碎了，学校融化了，束缚衣里使劲挣扎，也打不出一个响指。
秒针只走了一圈，刘教授，我说过不会耽搁你太长时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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