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秦书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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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 2024.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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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朋友去一个陌生的城市旅游,租了辆车朋友开着。天灰蒙蒙的,下着小雪。
这地方路实在是太差了,下了雪又化了之后,全是烂泥,又冻上了,很难控制方向。
偏偏还有很多摊贩和小货车在马路中间摆摊,朋友躲来躲去,右侧照后镜挂到了路边一个黑哥哥的屁股,对方摔了一跤。
我提醒他,但朋友顾不上注意,车已经顺着被压出来的冰辙槽一路往前滑了,没多久就滑进了一个向右的转弯。
转过来一看,是一个长长的下坡,坡度不算陡,但路上全是冰,根本没法走,感觉一定会出事。
我就下车,打算指挥朋友倒车回去。结果我刚下来,车就打滑开始下坡了,朋友根本刹不住。一回头,刚被撞倒的黑哥哥居然追上来了,从裤兜里掏出枪就开始扫,把我打死了。
在副驾上惊醒,又是坡顶,我也不下车了,干脆直接倒车吧。黑哥哥又出现了,正好被车屁股一下撞死在泥墙上。他下半身都撞碎了,上半身还在胡乱开枪,一枪又把我打死了……
在副驾上惊醒,又是坡顶,我一边让朋友赶紧倒车,一边从副驾手套盒里也摸出一把手枪。朋友刚把黑哥哥夹在车和泥墙中间,我就爬到后座去打开车门朝对方补枪,总算把黑哥哥弄死了。
结果这枪的回火很猛,火药居然顺着我的胳膊一路引燃了铺在车座上的摇粒绒椅套。车里着火了,我和朋友赶紧扑火,来回摇晃,动静太大,又开始滑车了,一路下坡,特别丝滑,根本刹不住。还好,一路下坡都没人,也就没撞到人。
车一路滑过了我们住的酒店,继续往下滑,滑到了一片工业区。工厂似乎都废弃了,里面没人的样子。
车终于停住了,轮胎完全废了,我和朋友下车,打算步行爬坡走回酒店。空气里弥漫着奇怪的味道,有点香,但稍微用力呼吸就会呛到咳嗽。朋友说可能是什么芳香烃,八成有毒。
天气也不冷了,突然变得很热。工厂院墙旁边的巷子口,一个白人警察正骑在自行车上?持枪和暗处的什么东西对峙。突然,白人开枪了,左轮枪撞针打火的位置喷出火星来,直接引燃了空气里的油,他开枪的同时就相当于自焚了。
自焚的白人不仅没惨叫,还非常冷静地回头看我俩,很快这个白人就平静地烧成了黑人。吓得我和朋友拔腿就跑,巷子暗处好像有什么黏稠的黑色液体在流淌。
路两边似乎全是工厂的宿舍区,听到四处都有人在开枪,影子里全是自焚的人形。我和朋友使劲爬坡,突然觉得脚下一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废弃的工业区。
天完全黑了,飘落的不再是雪,而是炉灰和钢渣。脚下不再是冰冻的公路,成了锈迹斑斑的镂空铁网,视线能穿过地面,一直向下看到空气中的火星铁渣掉进无底深渊里。
背后的废弃工厂似乎又开始工作了,传来巨大的声响,像是炼钢炉开炉的动静,整片天空都被染红了。
铁皮和铁网形成的路断了,我和朋友站在边缘不知道怎么办。身后散热的狂风从工厂里吹出来,差点把我俩吹进深渊里。
我俩赶紧死死趴在工厂宿舍楼侧面的防盗铁栅栏上,用手抓紧铁栏杆,搓了两手锈。这时却意外发现窗户后面房间里,有4只颜色特别鲜艳的小猫。
两只大一些的小猫,似乎是父母,它们从破窗户里爬到窗沿着,想要从窗台上跳到马路上去。里面两只小一点的不敢出来,张嘴发出咝咝的蛇一样的声音。
朋友想要伸手去帮忙,我突然意识到这不是猫,而是食肉的猞猁,想劝阻他。可我还没来得及出声,那两只大一点的猞猁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也冲我发出咝咝的叫声。它们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眩目的亮色还在轻轻抖动,像两块刚出炉的铁。
不知道是铁皮地面在下降,还是我们抓着的这座宿舍楼在上升,原本我俩挂在一楼防盗铁丝窗上,现在一转眼我俩趴着的地方已经是三楼了。热风停了,必须得先回到地面上。
我正想着,一转头却发现猞猁们都不见了,朋友也已经身手敏捷地一路左右跳,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地面上。我赶紧顺着防盗网移动,下去追他。
等我下来的时候,朋友已经绕过宿舍楼,继续往前走了。我跟着跑了几步,回头发现工厂已经停工了,天从暗红色变成日出前的蒙蒙亮。刚才我们趴着的宿舍楼,绕到后面一看,原来根本就只有一面墙,背后是空的,根本没有房间。
脚下一软,路也不再是生锈的铁皮了,变成了黑色的沙土。表面的一层沙子很松软,会来回滑动,但脚陷进去都不到脚面,就能感觉到已经踩到了实土,有点黏。
路不远处又是下坡,朋友的身影一闪,又消失了。我赶紧继续追,坡的尽头是一条污水河,流的与其说是废水不如说是废泥,像一管黑色的牙膏,散发着恶臭。
朋友毫不犹豫就跳进了臭水里,伸手进水里摸出一个塑料瓶,舀了点污水,津津有味地尝了尝,回头冲我笑,脸黢黑,牙雪白。
我想叫他回来,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扔下塑料瓶,继续兴冲冲地往右一拐,朝臭水沟的上游去了。脚下很黏,我一步一步地挪,到水沟边上一狠心,也跳进去,在齐膝深的臭水里继续追他。
钻了一个桥洞,臭得人眼珠子都疼,终于到头了,爬到了岸上。朋友把臭泥均匀地涂了全身,正和一群同样在做「泥浴」的人聊天,发出咝咝的声音。
我感觉我要失去这个朋友了,他已经变成了什么非人的东西。下意识在腰上一摸,左轮枪还在。我心一横,直接朝他们,或者说是它们,走过去。
我一现身,他们就都不聊天了,朋友也发现了我,只是一个劲傻笑,脸黢黑,牙雪白。所有人排成了两列,面朝一个小库房的门口,空旷的库房里摆了一张桌子,桌后坐了一个他们的同类,像是在给他们做什么登记。
我装作没事的样子,直接走进库房,回头看到所有人都像我朋友那样,在盯着我傻笑,脸黢黑,牙雪白。桌子旁边还摆了一个易拉宝展牌,上面写着「球队招聘」。
我绕到那个登记员的身后,掏出左轮指着他的头,小声威胁他,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把我朋友怎么样了。那人很平静地转过头来看着我,也没有笑,但也不说话。
他像是在犹豫,眼珠极限转动,甚至完全翻成了白色,似乎是盯着自己后脑勺上的枪口在看。终于,他开口了,嘴唇像花萼一样裂开成很多瓣,嘴里没有舌头,反倒伸出几根惨白的须子,每根须子上都挂着一坨沉甸甸油腻腻的黑色的东西,像水仙花的花粉。
我生怕被他嘴里像花粉一样的东西沾到,果断开了枪。左轮没有声音,也没有引燃什么东西,但登记员的脑袋却突然开花了,是真的开了花——他从头顶直接裂成了四瓣,脑子里的所有花瓣都哗地一下向周围展开了,刚才像舌头一样的东西孤零零地立在脖子上面,沾满了花粉。
排队靠前的几个家伙看到登记员的脑袋开了花,就气冲冲地跑进库房里,嘴里还咝咝地说着什么。我吓坏了,一枪一个,一口气又干掉4、5个怪物,没子弹了,库房门口被堵,我只能转身往库房里面跑。
有一截楼梯,我顺着爬到了二楼,回身把门反锁了,暂时安全。窗外突然传来巨大的汽笛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从窗口看到天色剧变,从蒙蒙亮的暖黄,一下子恢复了最初的灰蒙蒙阴天。
我摸到阳台,看到外面只有地板,没有围栏,还挺危险的。地板边缘坐了一排三个小孩,小腿都伸出边缘悬在空中,探着脑袋看楼下。
我怕他们掉下去,就蹲在旁边,小声问那个离我最近的小孩,在看什么。小孩看了看我,指楼下不远处。我也探头一看。
好诡异,楼下不再是那个臭水沟,而变成了一片非常混乱的街市。路况很差,烂泥路似乎是冻上了,到底都是硬辙子,一些破车很勉强地在路上挤来挤去。
突然,有一辆小车的照后镜,把路边的一个黑哥哥给挂倒了。车停了,后座下来了一个男的,跟那个黑人道歉,扶对方起来。小孩笑呵呵地指着,说那是自己的爸爸。
我正想问哪个是,是被撞的黑人,还是车上下来的男人,突然远处那个黑人爬起来之后,就像发现了我一样,远远地抬头看着我,笑了。脸黢黑,牙雪白。
我吓一跳,扭头一看那小孩,他也在笑,发出咝咝的声音。笑着笑着,脸就变形了,下巴向下拉开,上颚像鳄鱼那样突了出来,变成了一张向前伸出超过整张脸的嘴。
另外两个小孩转过头来,也是一样的造型,全都长得跟异形一个样。再低头,看路上所有行人,也都转头看着我,脸全都变得像异形一样。
这下我明白了,原来就我一个人长得不一样。在他们眼里,肯定我才是这个星球上的异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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