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58 全球瘟疫，我为什么搬到了二三线

by @秦书宝

全文约 4000 字，阅读约需 8 分钟。

写于 2022.9.5

.

说一个自由职业者在疫情期间的心路历程：为什么主动躲到二三线。

疫情刚开始的时候，武汉情况很严峻，当时我批量看了一堆传染病相关的书（历史）和电影（科幻），有一个基本判断——

这事不会那么快结束，就按人类整体的这个水平（从物质技术到心智程度），可能至少要到 2025 年。

这是物质决定意识，因为人的忘性和惰性就是这样的，现代社会工业文明把大家都养娇贵了，所以很难靠强行隔离而在全球范围内消除疫情。

现在回头看，判断基本上是对的。

但细节上我的判断不太准，欧美比我想象得还要拉胯，甚至直逼印度，这实在是出乎了我的意料，看来白人在全球化过程中自我美化的成绩很出色。

.

在这样的前提下，我觉得要尽快远离 U 形曲线的两端——既不要去国际大都市，也不要去落后的乡村。

当然，我这是一个个人汇报的性质，跟大家坦白一下我当时的分析思路，并不是什么对你的建议，我也没那个资格。

我只是以我个人的生活情况出发，列一下我能选的选项，比较一下利弊。我的最优解未必是你的，你的生活完全该由你自己做主，注意不要强行搬套。

国际大都市不说了，同时面临内外压力，内部是人口稠密，外部是国际运输。

做最差的是下山国，做最好的也不过就是深圳这个级别。无论实际施政水平如何，疫情的反复不断那都是历史的必然。没有说深圳不好的意思，但深圳是不是疫情反反复复吧？

这是唯物史观，也是墨菲定律——

大样本下，小概率极端事件必然会发生。

每个感染路径，你都觉得很巧，你都觉得完全可以避免，可放在现实里，你就是避免不了，因为这里不出事，那里也要出事。唯物史观，好好体会。

乡村的优势在于人口稀少，但劣势在于医疗资源更稀少。很多人理解不了医疗资源稀少的结果是什么。

问题有两个：

• 一个大部分人能意识到，就是病了不好就医。
• 第二个大部分人意识不到，就是当地政府在执行政策时，必然会扩大化，甚至无限扩大化。

村头一个大爷提着关公刀，这并不魔幻，这非常现实，如果你就生活在那个村里，你完全能理解大爷在干什么，你甚至就是大爷本人。

注意，这并不是很多自由主义者以为的，主动恶意扩大化，其实是被迫的。甚至从宏观层面来看，越是资源稀缺地方，越有必要在防疫中进行扩大化——为什么？因为万一真病了，真传染开了，当地没有医疗资源可治！所以怎么办？所以绝对不能传染开，绝对不能有人病！

懂了吧，你高高在上地看，扩大化好像不理性，但如果你真的实事求是深入基层去看，扩大化有时恰好是理性选择……人命重要，还是自由重要？

同理，你可以这样去理解「赤脚医生」等新中国过去几十年的一系列「不合理」现象，真的不合理吗？

所以，治安良好的新中国大陆上，二三线城市就是全球瘟疫下的最优选择：

• 它们离大城市近，经济水平还行，所以医疗资源还可以，情急之下也可以城际求助；
• 同时它们的人口（真正的常住民）又很稀疏，来回流动的人口也是大城市的中下层白领（在大城市买不起租不起，所以每天通勤靠城际），这样即便当地有疫情，也很难传播开（至少没大城市那么容易）。

这是我当时决定搬去二三线城市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现在回头看，这个判断也是对的。

从疫情开始到现在，我只做过 2 次核酸。这并不是骄傲或者炫耀，而是因为我比较宅不出门，除了周围有阳性所以被强制黄码外，真的没理由去浪费一根棉签。

从疫情开始到现在，我所在的小区只封闭过 1 次。当然，封闭的时间长度远超「必要时长」，也就是存在扩大化。但我觉得，如上所述，这是合乎现实逻辑的。

.

我这样的思路，哪怕是对的，但会不会显得有些自私？

• 比如说，我是不是逃离了大城市，没有和大城市的居民们同甘共苦？
• 又比如说，我是不是不切实际，没考虑到大部分人有固定工作，无法像自由职业者一样「迁徙」？

我发这条微博，主要就是想说这个事——为什么要说？最后会解释。

首先，我不是医护，也不是其他什么救灾领域的专业人士，就是一个体力还行的成年男子（前段时间膝盖伤了没法爬坡爬楼梯了，我现在不太敢说自己体力还行了……）

就我这样的市民，在疫情防控期间，能为城市做什么呢？其实做不了什么，就和大部分普通人一样，最大的贡献就是「不添乱，多体谅」。

那我直接离开了大城市，等于是给大城市减负了。我也不用消耗大城市封控期间的新鲜蔬菜了呀，对吧。

其次，大部分人有固定工作，无法随便换城市，这是事实。

反过来，大部分自由职业者没有固定工作，可以随便换城市，这也是事实——后一个事实，才是重点。

从大城市换去二三线，如果没疫情，其实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说实话哈，生活成本真的没怎么降低。一来是因为大城市吃喝也没多贵，中小城市也没多便宜。毕竟普通人日常生活主要还是自己买菜做饭，不能天天拿饭馆的价格比。

但二三线城市的精神文化生活，比大城市要差得多，城际和国际交通，也要差得多。就拿深圳和厦门比，已经非常出色的厦门都完全比不了国际化的深圳，何况其他比厦门等级低的二三线呢？

所以，自由职业者从大城市换到二三线，生活质量是下降的。如果算上生活成本，换算成投入产出比，整体感受仍然是下降的。

那我为什么要搬呢？我怎么还会觉得搬得对呢？

因为我觉得，物质决定意识。

.

你可能觉得这话太跳跃，莫名其妙，那你不妨看一下疫情期间的一些大V。

• 他们可能原本是一个活得非常通透的人，点评各种社会新闻都一针见血。
• 他们可能原本也很爱国，喜欢传播一些社会正能量，觉得中国越来越好。
• 他们可能原本并没有宣示政治立场，只是鼓励大家向上努力，追求自由。

现在疫情来了，防控来了，他们全「变色」了。

• 当然，不排除说，这些人有的本来就是反z，现在暴露了。
• 又或者说，这些人里有的本来就是吃流量饭的，哪边声音大往哪边倒。
• 都有可能，但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是——他们的想法真的变了，被物质塑造了。

我也换位思考、扪心自问过，如果让我天天做核酸，排大队一天三趟做核酸，我乐意不？

如果我每天还要上下班，戴着口罩挤地铁，再遇上情绪和我一样差的工作人员，我会不会崩溃暴走？

如果平行宇宙里的那个我，当时没离开大城市，还会不会有现在的我这样平和的心态？

物质决定意识，人对抗不了世界。我是肉，你也是肉，咱们都是普通人。

病毒来了，这不怪任何人。但病毒来了，所有人都有怨气。

谁离疫情更近，谁的怨气在概率上就会更大。这非常实事求是吧。

王尔德曾说，

除了诱惑我能抵御一切。

那如果我知道自己抵御不了诱惑，我最好就提前远离诱惑。

所以我会开篇就点到了「自由职业者」。

如果你是武汉人，如果你是上海人，如果你是成都人，而且你不是自由职业者，那你确实是没办法「躲开」疫情的。是疫情来了，你不可能甩下生活就走掉。这完全不是你的错，我也完全没有想要妄加评价你生活的意思。

但如果你是自由职业者呢？你明明早就有离开避险的自由，但你没有走。（注意：有一部分自由职业者只是自己自由，整个家庭并不自由，比如有孩子、有老人、或配偶有固定工作等等，没有抬杠的意思，这里只是讨论那些明明有离开的自由，但为了不想麻烦所以没有离开的那部分人群）。

假如你真的有选择权，有离开的自由，但你还是决定留下来了，因为这里的生活更舒适，那非常合理。

但人不能只看享受，不计代价吧？大城市的好处，是人口聚集带来的。大城市的坏处，也是人口聚集带来的。人不能一边享受着5块钱的外卖费，一边痛骂街上骑电动车的小哥太多，那没良心，也不客观。

所以呢？在你选择留下的那一天，你就「应该」做好了相应的觉悟——大城市不仅有好处，也有坏处。

可是我觉得，这种觉悟是不可能做得好的。哪有「应该」啊？这个世界没有应该的。

没人能准确预测未来，人站在地面上的时候，无法提前想象出自己掉进水里会有多慌乱。

所以怎么办？离水远点……别掉进去……是吧。

.

很多大V，掉进去了，变色了，也不能全怪他们。

他们也是普通人，也没预料到疫情这么严峻，更没预料到自己如此脆弱。于是，他们走向了反动，开始攻击防疫，甚至倒向自由主义，处处人间清醒，仿佛要拯救世人。

其实是他们自己需要被拯救啊，而且他们自己意识到没人拯救得了自己，但又非要在外部找一个出口筒，要不然自己心里实在不舒服，所以他们才那么拧巴。

所以才有了那种说法：这个世界「本该」有的样子。

这不就是幻觉么，哪来的本该啊，大哥。

那你是不是「本该」预想到这一天，早点搬到二三线呢？你能意识到我这说法是抬杠，但你能不能意识到你自己的说法也是抬杠呢？

是不是呀？你「本该」早两年前就搬到二三线城市来啊，像我一样，你还会烦防疫吗？

你自由职业，每天也不上班，平台外卖、社区买菜，你连小区都不用出，甚至楼都不用下，你还烦吗？

这个时候，你不就能站在旁边，更理智地看待对比各国防疫政策的优劣了吗？你又不傻，你只是烦了所以才显得蠢啊，对吧。谁在情绪崩溃的时候，不是看起来一副蠢样呢？

所以怎么办？提前规避那些会让自己崩溃的场景啊……

所以啊，物质决定意识。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话不仅在集体层面成立，在个体层面也成立。

我为什么要反复点出「自由职业者」，甚至针对「大V」呢？

因为这些人选择空间大。为什么选择空间大，不就是因为个人能力强吗？

既然你个人能力强，那你对自己的个人生活就天然负有更大的责任。

说句难听的，两个人遇上一样的麻烦了，其中是大V的那个还可以发微博呼吁，甚至带节奏，另一个普通人要怎么办呢？

既然如此，大V本就比普通人【更】有义务提前照顾好自己的生活，管理好自己的情绪，想明白自己的流量到底要为谁发声——是为了自己那点小情绪，还是为了中华民族为了 6 亿月收入不足 1000 块的同胞。

时代给了我们机遇，我们用这个机遇做了什么？历史都会有痕迹的。

.

我们总听人说，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什么意思啊到底是。

我也不确定。

但我总觉得吧，疫情初期就搬到二三线城市来避风头，这个选择，确实比我留在大城市里天天一边糟着心一边还要努力保持清醒、保持冷静、保持不反动，要容易得多得多。

当然，我不是说生活在大城市的人就活该糟心，更不是说生活在大城市的人糟心就有理了，我只是说我自己，只是用这个时空的我，去对比其他时空里可能的我。

我不敢说我看清了客观规律。

但我敢说的是，如果一个人能把客观规律看得更加清楚一点点，那么他的生活就会变得轻松很多很多。

很多自由主义喜欢说：你不关心政治，政治就会来关心你。

其实吧，作为一个辩证唯物主义者，我想说：

你不关心客观规律，客观规律照样收拾你，直到你心服口服地站在客观规律这一边，逼着你利用它来建设新世界。

供参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