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7 我所喜欢的穿越文

by @秦书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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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时空旅行题材，却又不喜欢某些穿越剧了。

从时间逻辑上，穿越可以分成 3 大类：

• 第一类是历史无法改变。

要么，是穿回去有种种限制，什么也做不了。要么，是能做一些事，却最终无法改变结局。要么，是你能回去改，敌人也能，最后达成动态均衡，历史仍然没变。

这类的本质是宿命论，视线指向过去，但过去又无法改变，悲剧色调，不喜欢。

• 第二类是历史不唯一。

要么，是默认就有平行宇宙。要么，是量子力学观测分裂，催生无限世界。要么，就是在不同的世界里穿梭，最终获得利益。

这类的本质是历史虚无主义，因为我们的世界不是唯一的，所以不存在真正有价值的世界，像宇宙流浪或游牧一样，找到适合的地方生存即可，往往会包装成存在主义或享乐主义。

• 第三类是历史架空。

这个架空不是说架空历史式的设定，而是说作者的主旨就不在于关注历史本身，而在于虚拟出一个沙盘并按照现实历史的逻辑去推演，看能得出有什么有趣结论。

有两种常见的变体：

一种是角色进入一个完全不为人类熟悉的世界，可能是设定不熟，也可能是时空不熟，反正就是脑洞大开，并不打算在细节层面上隐喻现实；

另一种是角色进入了与当下时间线不存在扰动关系的过去（比如很久之前的历史，像清穿或明穿），然后角色的行为促成了我们所熟知的历史的发生

——本质上是在既定历史下重新解释成因，但既不是为了宣扬宿命论，也不是在影射历史虚无主义，纯粹是考古癖与幻想癖同时发作之后的一种脑力炫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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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个人比较喜欢的是第三类，也就是历史架空类，但实际上我的这个分类是有问题的。

第一类是悲观宿命论，第二类是消极的历史虚无主义，本质上都是违背辩证唯物主义世界观的。

作者在创作时可能没意识到，但实际上这样的设定下的主角是无法真正走向「改造新世界」的征途的。你想下是不是这样，宿命论里任何奋斗无效，虚无主义下与其奋斗不如「移民」去无限世界中更好的那一个，何必关注自己偶然出生的那个分支宇宙呢？所以奋斗是无谓的、低效的、愚昧的。

回到中国近代史，前者宿命论对应的就是胡适等投降派知识分子，觉得抗日就是亡国，不如给人当狗还能苛活，推导出来的只能是投降主义——哪怕赢了也是注定的，是人的主观能动性向命运的全面投降。

后者的虚无主义只是预设，必然结论就是卷钱跳船式的「国际公民」，对应改开之后的公知——既然在哪里生活都没区别，为什么不直接移民到欧美发达国家呢，就让中国原地烂着也无所谓，反正宇宙是无限的。

所以我讨厌的其实并不是穿越作品里必然无法解决的「祖母悖论」，而是第一类第二类设定背后的投降主义和叛逃主义。之前我没明白，今天突然想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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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所喜欢的第三类，大开脑洞架空虚构型，其实根本不能算做是一个固定类别，它和我列出的前两类并不在一个维度上。

第一类第二类让我讨厌的原因，都在于它们的世界观是软弱的、逃避的、废柴的。而第三类实际上只是一个筐，只要是架空开脑洞就能往里装——作者与作品在其中体现的世界观其实是不固定的。

比如说，同样是穿越回清朝，作者既可以描述一个反清的悲情英雄来赞扬民族气节，也可以认为这个英雄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反而增加了士兵伤亡。事件及设定本身，不耽误价值判断来回变动。

因此，我需要把第三类也按事实判断和价值判断进行拆解——

• 事实判断层面，我喜欢那种大开脑洞只为幻想和虚构而诞生的故事；
• 但价值判断层面，若这个故事的主旨（一般同时也是主角的人生观）最终又落回了宿命论（投降主义）或虚无主义（叛逃式移民），那就应该重新切出来归回第一类第二类穿越作品中去。

这样看来，我就需要重新定义我真正喜欢的第三类穿越作品了——事实层面，已经给定了，就是脑洞大开的无穷的想象力。但价值层面呢，在一个崭新的世界里，或者是相对不那么新的（比如新人进入旧世界、或旧人进入新世界）环境里，主角的终极追求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答案就呼之欲出了——当然是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发展生产力，解放全人类。是劳动，是创造，哪怕是开了挂的那种意淫爽文式的劳动和创造，也应该仍然是为了劳动和创造。

说白了，就算是意淫，也应该意淫出靠魔法来可控核聚变，靠修仙实现空间折叠，靠 VR 游戏无限延长生命以便进行科研，或者干脆回古代去种田。而不是意淫什么屌长奶大操翻全人类，资本爸爸统治全球重建铸币权，全宇宙无敌满世界殖民等垃圾三观。

主角一路成长所依赖的资源来自哪里？是自身开挂式的创造，还是利用外挂而从别人身上吸血？同样是外挂的金手指设定，劳动与剥削的阵营就区分了你是东亚农耕文明，还是地中海殖民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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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穿越元素在这其中，有什么价值呢？

为什么坚持辩证唯物主义还需要穿越呢？这合理吗？

在辩证唯物主义的框架下，只有一种情况是合理的——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从而跳出历史周期率——这在我看来是唯一有价值的穿越目的。

不是改变历史，因为历史从逻辑上就无法改变，要想改变历史就必然会被「祖母悖论」击败。

但也是改变历史，因为历史从未终结，我们的现在就是后人的历史，我们正在为未来创造历史，我们从过去学到经验，从而创造了更好的历史——物质世界中的「穿越」实际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甚至包括这段想法也是一种穿越：

我通过分析已经存在的穿越作品中的不同设定，结合自己当下的感受，回头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到自己这些感受的来源，梳理世界观与哲学主题，帮助自己未来寻找到自己喜欢的穿越作品，甚至鼓励自己去创作出自己中意的文学作品。

穿越，其实就是一种学习，面向过去学习，面向未来创造。

历史就在脚下，不是说历史任由主角践踏，而是说因为主角的脚印会成为不可更改的历史，所以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翼翼，尽量不留遗憾。

主角为人民而创造历史，历史由无数个主角共同创造出来，人民就是主角。

穿越文应该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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