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秦书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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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 2024.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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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能够不养宠物，那就尽量不要养宠物。
头像是我之前收养的流浪小狗子，我给他起名字叫斯芬克斯。
今天上午快醒的时候，做了个梦，梦到了他。
梦里的场景是很多年前，我小时候住过的老房子。
房子里，父母还年轻，爷爷奶奶都还健在，有一只小狗在阳台上低吠。
唔呒，唔呒，声音很小，不像在叫，像是在撒娇。
我听出来了，是斯芬克斯，便去找他。
果然是他，天冷了，穿着我给他买的绿色的小棉袄，
在洒满阳光的阳台上，欢脱地跑来跑去。
见我来了，他马上就不叫了，开始和我玩游戏。
哦，原来是叫我来和他玩游戏呀，鬼东西。
我假装要去抱他，他机灵地左闪右闪，不让我抱，还假装要回头咬我。
后来他年纪大了，我们还经常玩这个游戏——
只是那时他已经没那么灵活了，而我也装作自己膝盖不好，蹲不下去。
好久没抱抱他了，我说你别跑了，让我抱一下，他还跑，
我说万一你哪天真的死了，我就再也抱不到你了。
斯芬克斯不听，还是乱跑，哈哈哈，很讨厌。
突然就醒了，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那一瞬间，好幸福啊——因为斯芬克斯还活着，没死，我起床就可以去抱抱他。
紧接着，天就塌了——因为我突然想起来，斯芬克斯已经死了5个月了。
他那件绿色的小棉袄就放在阳台上，旁边是他小小的骨灰盒。
原来确实是在做梦，只是我刚醒的时候，没反应过来。
巨大的痛苦比整张床还要大，
可比起其他痛苦，这种痛苦是只属于自己的，无法与人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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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狗，就只是一条狗而已。
不管我在回忆斯芬克斯时，如何使用「他」这个词，
但在所有正常的人类眼里，它就只是「它」而已。
宠物当然不是孩子，因为孩子是会长大的，你会期待孩子有一天上学、工作、成家、有后代。可宠物永远比人笨得多，傻傻的需要主人来保护，在这一点上，它们又有孩子的一部分影子。
宠物当然不是父母，因为……这甚至没什么可因为的，「狗娘养的」从来是一句骂人的话。可是宠物的寿命很短，猫狗一般也就是14岁以内，往往会走在主人前面，主人要给它们送终。在这一点上，它们确实有那么一点父母的影子。
影子，只是影子，不仅不是实体，而且是阴暗面，不该被社会作为共识。
宠物再怎么被主人看成是「家庭成员」，也不可能真的变成「家人」。
一个全民爱狗、人均猫奴的社会，一定是变态的，扭曲的，可怕的。
而一个正常的社会，就应该是大多数人无感，少数人或喜爱或厌恶，极少数人或痴迷或痛恨，这才是对的。
只有人，才是人，其他动物，都不是人。
在这个生产力并没有发达到解放所有人的时空里，宠物保护、动物福利，都只是反人类的笑话，程度或轻或重而已。
可这些话都是理性层面的分析——
感情自有其逻辑，为理性所无法理解。
或者用更理性的话术来说——
哪怕要理解非理性，也仍然需要依赖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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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一条能活14年的狗，类比成是人的生命阶段，或许是这样的：
前7年，它仿佛真的是个宝宝，从出生，到7岁，慢慢长大。
但突然，后7年，它已经是个老人，从70岁，逐渐走向死亡。
或许这样的描述，更容易让没有养过宠物的人，大致理解养宠物的生活场景。
但这是不可能理解的，理性层面的理解，是理解不了感情的。
人，无法理解自己未曾经历过的体验。
没有养过宠物的人，注定无法理解失去宠物的人的那种没法与人分享的痛苦。
从逻辑类比上，这就好像——
有孩子的人，看不得那种意外事故里有孩子出事的新闻，更看不得人贩子。
但这只是从逻辑类比上像，却不应该被公开类比——
因为人是人，孩子是孩子，而猫狗，只是畜生而已，在法律上只是财物，不是生命。
这就是吊诡之处——
因为在真心疼爱自己宠物的主人看来，这两者的情感就是完全可以类比的。
如果只在乎感情，那就不用管逻辑了，猫狗就是孩子，就是爹妈。
可偏偏不能这样，人偏偏就是要讲逻辑，以便自己能生活在一个讲逻辑的人类社会里。
所以不能只在乎感情，所以无法与他人倾诉和描述自己的痛苦。
谁胆敢声称自己家猫丢了就像是孩子丢了，声称自己家狗死了就像是孩子死了，
轻则被人觉得是极端动保，重则让人怀疑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点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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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能理解，那是你的宠物，陪了你十多年，可那毕竟只是条猫、狗啊。」
后半句的真实，证明了前半句是谎言——
你不理解。你如果能理解，就不会把「十多年」和「只是条猫、狗」并列。
甚至养过宠物的人，也未必就能理解——
在斯芬克斯离开之前，我就没能理解其他失去了长年陪伴身边的宠物的人的感受，
直到斯芬克斯走了，我才瞬间明白，原来这么痛苦，而且别人注定不会理解。
人们常说一句话，经常是用来骂不孝子，或者骂背叛了自己的好友——
「这么多年，哪怕是条狗，我也给它养熟了！可偏偏就是感化不了你！」
可反过来，是啊，十多年，狗都认定这个主人了，
那更聪明也更敏感的人，不更是认定这条狗了么？
不管《小王子》里的本意和寓意分别是什么，这本书都至少讲述了一个事实——
在小王子驯化小狐狸的时候，小狐狸也事实上驯化了小王子。
对小狐狸而言，这个主人是独一无二的。
同样，对那个曾经无忧无虑的小男孩而言，这只小狐狸也再不是随便哪只小狐狸。
就是这种羁绊，难能可贵。
但恰恰是这种羁绊，让人劝退。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如果真的可以说不，那就不要养任何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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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芬克斯来我家的时候，或许已经7岁了，我不确定，宠物医生也确定不了。
是有人在街上救助了已经奄奄一息的他，又把他放在流浪狗收容所里养了一年多，
然后机缘巧合之下，我才收养了已经受了不少苦的他。
而7年之后，他便离开了。
他身体不好，得过各种病，几乎把能想到的病，全得了一遍。
先天性心脏肥大，肺积水，胆囊炎，膀胱炎，神经炎，异位性皮炎，还有许多比较小的不值得被记住，却也非常烦人的其他病。
他还咬人，这蠢货，光是咬我就咬了两次，都是莫名其妙。
或许和他流浪时被人虐待过有关，头顶和前腿上都有被人烫出来的烟疤。所以当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我怕惊醒他又想亲近他便安静地靠近，他就有可能突然应激咬我……
随便放在别的什么地方，他估计早就被再次抛弃，甚至被人拉去安乐了。
但他还是挺幸运，吃了7年好吃的，最后全身器官衰竭，离开了。
不能说是朝夕相处吧，但也几乎差不多了。
他来我家的时候，我已经不上班了，可不就每天大眼瞪小眼么。
都说狗的嗅觉灵敏，其实也不那么灵敏。
他在屋子里经常找不到我，因为屋子里到处都是我的气味，他分辨不出我是不是在家。
所以哪怕到后来他已经挺老了，也要拖着步子在家里巡视，找我。
经常是我在上厕所，蹲马桶，咦，卫生间门口露出半个小脑袋——
是他，是他用自己视力越来越差的那双大眼睛，视觉锁定我，确定我在家。
那他就放心了，扭头找个地方趴着睡觉去了。
哦对，他还有白内障，到最后一段时间，左眼几乎失明了。
但对他日常生活没什么影响，毕竟家里环境非常熟悉，
而且眼神还是那么纯真，就像永远长不大的小孩一样，无辜地看着你。
7年时间，留下了不少美好的回忆。
可我还没那么老，就算是冠子纪元，我估计也不会再只活7年。
所以，我就要用剩下的生命，时不时地回忆他，梦到他，
在清醒之后痛苦不已，却又无法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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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那7年，或者如果有机会从小养的话，为了那14年的美好时光，
忍受余生的遗憾和痛苦，值得吗？
这种想法，非常自私，只想着自己，没有去想斯芬克斯的感受。
可问题是……他只是条狗啊，他有什么感受呢……
况且他也不是我生的……他流浪，也不是我抛弃的……
真要把流浪狗当成平等的对象来看待，那人还能活吗？心累都累死了。
所以，如果不是必要的话，不要养任何宠物。
我试想过——假如穿越回7年前，再次面对斯芬克斯，我还要不要收留他。
理性的答案，当然是「不要」。
可让我恐惧的是，稍微考虑一点点感情因素，我就会选「要」。
理性在感情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他只是条狗啊！我却还要用「他」来指代！
孽缘，业障，因果。
难怪古人总说结草衔环，有些事用理性解释不了，由不得你不迷信。
是我欠你的。
一见卿颜误终生，哈哈哈。
还好你的命短，要不然如果我走在你前面了，谁会有耐心去照顾你最后的那几天呢。
还好。
还好父母也还健在，还好身边仍然有可以珍惜的亲人。
或许，迷信点想，这也是斯芬克斯来我身边，最想告诉我的一个道理吧。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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