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239 医生，真的懂传染病吗

by @秦书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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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 2022.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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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米克戎的特性，可以帮助我们很好地区分「医生」和「公共卫生部门」这两个完全不同的身份。

先说一个小学算术题哈：

有两把枪，A 和 B，各有特点。

• 其中 A 枪一次射出去 10 颗子弹，子弹威力大，被打中的人里每 10 个就要死 1 个。
• 而 B 枪呢一次射出去 1000 颗子弹，子弹威力小，被打中的人里每 1000 个才死 1 个。

问，哪把枪更厉害？或者说，你应该更害怕被哪把枪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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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医生」，那么他们是不需要理解概率论和数理统计的，也不需要理解社会面的事，他们就算眼下——我要治好面前这一个，唯独这一个病人。

对医生来说，当然是 A 枪更可怕。

因为来我面前的病人已经被打中了（条件概率），死亡率是 1/10 这么高！！！来 10 个病人我就会看到一具尸体！！！

对医生来说，B 枪根本就是「小感冒」啊。

来我面前的病人死亡率只有 1/1000 啊，非常低，虽然来的人可能多了些（智人对量级的膨胀缺乏想象力），但眼前这一个病人是不是不容易死呢？那就不严重嘛。

所以对医生的个体视角来说，枪的「毒性变弱了」，枪要「和人类共存了」，枪已经「不是原来那把枪了」，大家不要「无意义地恐慌了」。

这就是医生的普遍水平——这不是医生的错。

术业有专攻，医生的教育训练就是让他们做这件事的，他们做得一直很出色。

就比如说，做手术要开刀，大夫不需要理解统计学吧？这是一个类似于车间生产的技术工种啊，不是搞科研算数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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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对「公共卫生部门」呢？完全是另一回事。

• 现在社会面上流行 A 枪，发了一枪，全社会有 10 人中弹，预计会有 1 人死亡。
• 如果社会面上流行 B 枪，发了一枪，全社会有 1000 人中弹，预计同样 1 人死亡。

你说，这枪的「毒性变弱了」吗？没有啊，还是要造成全社会 1 人死亡啊。

• 而且在公共管理层面看，A 枪只带来 10 个病人，医院现有病房是够用的。
• 可是 B 枪虽然也只杀 1 个人，却额外送来 1000 个病人，医院病房够用吗？

我扩建 100 倍的病房，可是不能按 F5 从货架上刷新出 100 倍的医生吧？所以当病人的数量膨胀 100 倍的时候，任何手段都无法解决「供需矛盾」了，必然挤兑。

当然，这 1000 个病人的症状可能大部分都不重，本来是不需要去医院的。假如这些不需要去医院的人都不去医院，是不是就不挤兑了呢？

好，那么你来负责向那些家里孩子老人发烧到 40 度的家属们解释，为什么他们不应该前往医院，而应该在家里耐心地原地发烧，先烧两天看看再说。看你有几条命，能完成这一「公共卫生管理事务」。

公共管理，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消除恐慌」。如果人均发烧，你让人怎么不恐慌？

另外，医生是不是人？当然是，所以医生也可能中枪。

那么在公共管理层面看，是 10 个病人里出现医生的可能性大，还是 1000 个病人里出现医生的可能性大？哪种枪对医疗体系的伤害更大？

答案显然是 B 枪，因为 B 枪不仅会百倍地增加病人，还会疯狂地减少医护。

而且进一步说，传染病可不是只有一个枪手在开枪，是每一个中枪的人也马上变身成枪手，开始向身边人开枪——它的扩散是指数级的。

此外，由于很多医生理解不了这一点，他们还会向全社会传递「枪变弱了」的错误信息，制造更多混乱，使得防疫的难度几何级上升，甚至召唤出消防斧。

所以 B 枪不仅没变弱，反而变得更强更可怕了。

B 枪的变异是天灾，智人的愚昧是人祸——这两者，都是客观规律限定的，无法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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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吴尊友说的，奥米克戎的「狡猾」之处。

医生说错了吗？其实没有。不懂统计和概率论的人，只能说自己能看懂的事，并且坚信自己是对的，医生大多是没有坏心眼的。

可医生说的是对的吗？其实不对。因为人是社会动物，人不是生活在一个个孤立的真空泡泡里，公共卫生的实际影响最终会按统计概率分布，直接落到每一个人头上。

最简单的，不阳就没事吗？当医疗体系击穿崩溃的时候，不只有枪会杀人，你磕碰一下平时本来当场就医的，现在也要排队几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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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病和病是不一样的：

• 在癌症这种事上，听医生的。谁得了谁就医，不传染。（当然，有极少数癌症是传染的）
• 在传染病这种事上，说句难听的，术业有专攻，很多医生懂个屁的「统计意义显著差异」啊……

人，要先知道自己不知道，才有可能变得知道。

一个不懂统计学的医生，哪怕医术再精湛，他也只能对单个病人的情况给出靠谱的专业建议。

一旦涉及到公共事务管理，那是完全另一个领域了，不具备概率论和统计学专业知识的人（哪怕是临床医生），都等于文盲。注意，不是约等于，是等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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