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6 人类是狗熊,1234掰棒子

by @斯芬克斯

全文约 2000 字,阅读约需 4 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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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在任何一个给定的领域里,针对同一话题,知识都可以分类并且分层,而且各层之间既不是递进关系,也没有必然的因果联系,同时难度和必要性也不尽相同。

这废话什么意思呢,是我看经济学的书时的一个想法。

比如我们现在去随便了解一下经济学这个领域,其知识点至少可以分成以下 4 类:

1. 具体的经济理论,及其数学模型,等等。这个是最难理解的部分,但却是第二有价值的部分。

2. 具体的经济学家,他们的生平故事,八卦趣闻,性格特点等等。这个是最容易理解的部分,但却是最没用的内容。不是说这些没价值,而是说相对最没价值。

3. 经济学家们各自所处的时代背景,以及特定的社会环境,包括但不限于历史、地理、政治、科技、文化等因素。这个理解起来并不难,但要想意识到它的重要性却非常不容易,因为很难想到要把它和 1 与 2 结合起来。而就算想到了,单独某个经济学家的例子也完全不可能推广到其他人身上。所以更像是「全或无」的状态,并不是一通百通,而是先百通了才有可能做到一通。

4. 即上面 3 中描述的,123 之间的联系——理论是人提出的,人生活在现实中,现实中存在问题等待解决,于是人提出理论解决了问题,而人的想法来自于过去现实中的经验积累,过去的经验中又包括了过去的人在过去的生活中提出过去的理论去解决过去的问题——这是一个像牛粪一样的千层饼,虽然不臭,但着实乏味。这部分的价值是最大的,远大于价值量排在第二位的 1,而获取这部分价值的难度并没有 1 (几乎纯数学)那么大,4 的难度主要在于人们很难意识到它的存在。

我们是从下游向上学习的,也就是说我们看不到任何人的思维过程,更不可能看到这些思维是如何自虚空中缘起的,我们只能在瀑布下游等着看结果,看冲下来的石头。

这个结果对绝大多数人类个体而言,已经足够复杂了,穷尽一生也理解不完,所以很少会有人意识到——上游的事其实更重要,而且理解了上游会更有利于理解下游,甚至可以让自己站在相对的上游上,往时间长河瀑布的下游方向里扔进属于自己的新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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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全人类为集合 A。

想意识到 4 的存在,必须对 1 的重要性有充分感受,而这要求一个人真正理解了 1,这已经是少数人才能胜任的了。设该子集为集合 B。

B 集合里的人基于对 1 的真正理解,产生了对 1 更多的渴望。而其中又有少数人的少数人,出于求知而非窥淫的冲动,系统性地去补足 2 和 3. 设该子集为集合 C。

C 里能补足 2 的是大多数,因为 2 补起来毫无难度,但能真正补足 3 的又是极少数。说 3 是「全或无」的关系,其实并不严谨。我觉得严格来说,3 更像是「量变过程中的顿悟式质变」的函数:一方面量变对质变很重要,另一方面质变是否能出现完全依赖于丝毫不可控的顿悟过程。不付出肯定没回报,但大多时候,付出也同样没回报,这是 3 的特性。

3 之所以这么让人头疼,因为它横竖都要拉满。

横着,你要了解那个时代的思潮。

因为经济学家也是人,人提出理论时所基于的思想,是从浸淫在时代思潮里的大脑中催生出来的。上层建筑来自经济基础,经济基础背后是生产力水平,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优势阶级为了维持该生产关系下的利益分配,制定(或修改)了相应的政体、法律、非正式习俗以及宗教。

全都绑死在一起——不是像鞋带或者一团乱麻那样无机式地缠绕,而是像心脏上的血管神经肌肉纤维组织瓣膜一样,有机地生长在一起,切割不开。

纵向,你没法基于一片牛肉来推断整头牛的样子,所以每一片肉都不是可有可无的。同时,思潮本身就嵌在时间长河中,任何一个哲学名词,其内涵都不可能在历史中只出现一次,其外延也不可能是孤立收敛的而不向前回溯向后蔓生。

这只是说对一个理论或一个学者而言。

我们要做到 4,就必然要在统计层面上谈客观规律,那么就要把所有切片凑齐,进行切片之间的比较,或者将它们还原成不同部位的肉块再进行比较。这么做的前提,必然是你对每一片肉都可以信手拈来。

所以,纵向必须拉满,收集所有切片。

所以,横向必须拉满,每片牛肉都要完整饱满,还得带着骨头连着筋。

在这个属于 A 的小比例子集 B 的小比例子集 C 里,我们才可以开始谈真正最有价值的 4——不是我,而是我们。

我们是谁?我们从哪儿来?以及最重要的,我们要向哪儿去?有什么东西是真正不变的?这些不变的东西将对其他东西的变化产生什么影响?等等等等。

这群人,才穿透 ABC 而进入了 更加更加细小的集合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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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群」,可能非常不恰当,因为哪怕活着的人有 70 多亿,有史以来智人估计有 1000 多亿,真正能进入 D 这个真真真子集的,也凤毛麟角。

也就是说,这「群」人,很可能在时间上不是一个时代,在空间上老死未曾往来,如果没有文字载体(还要考虑语种及时代变迁),他们的思想也不可能为后人所知,正如在文字出现前的我们祖先的所有思想,现代人都已经无从了解一般。

田野上吹来了种子,云浇了雨,空气流动,阳光普照,苗木生长,一头笨拙的狗熊在掰棒子。

一边掰,一边掉,不知道有没有意义。

这头熊是每一个人,这头熊是全人类。

而它不知道自己是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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