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5 现世，没有彼岸

by @斯芬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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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香港、台湾、美国、欧洲的一些事，应该让很多人明白了一个真理：

世间不存在一个光明的彼岸，只有不同的体制。哪种体制适应了时代要求，就能发展得更好。

同时，发展得更好的社会里，必然也有混得很差的个体。而有的个体哪怕在不怎么样的体制里，照样靠着正大光明的努力，过上了好日子。

那么把这个思路迁移到法律上，其实是一样的。

很多人，尤其是没学过法的普通人，总会误以为，世间存在一部完美的法典，我们只是在不断逼近这种完美，总有一天可以找到真理。

事实上，不存在的。

法，本质上是人立的，是当前社会下的一种利益分配规则，是政治体制的子集。

全集没有最优解，那子集其实往往也没有。当然，这个命题在数学上未必成立，但你明白这个意思就行。

所以，不要以为随着社会发展，法制和法治越来越进步之后，很多问题就将得到「最终解决」。得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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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类比，有点像春运期间打击黄牛，不管你怎么打击，把黄牛全做成辣炒黄牛肉，也不可能凭空变出足够多的车票，让所有人瞬间回家。供需矛盾是无法通过优化分配而完全解决的，法条处理不了人类无限的欲望（对自由的追求本质上也是一种欲望）和稀缺的资源之间的矛盾，只能优化分配而已。

春运问题如果能「最终解决」，靠的是什么？

• 或许是区域经济差异的消失（不用外出务工了）
• 或许是全社会劳动力的极大丰富（一年有 3 个月的假不需要挤春节）
• 或许是交通方式的优化（比如有了传送门……）

沿着这个思路，随便拎一个最近比较热的话题来做思维实验。

先强调一下，无所谓立场，就只想想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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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你不支持同性恋婚姻合法，那么你是不是在反对两个成年人在不干涉他人自由的情况下，过自己想要的日常生活？当然，同性恋情侣完全可以使用签订民事协议等方式（比如提前立遗嘱、做公证等等），无限逼近异性婚姻的经济契约状态，但这比正常结婚麻烦多了。少数人是否应该因为其是少数，就天然承受比多数人更大的生活成本？

但是，假如你支持同性恋结婚，那么同性恋个体在自然状态下无法生育的事实，和同性恋人群作为正常人类也很可能会有的繁衍欲望，这个矛盾如何解决？有人说「既然是同性恋，就要有不生育的觉悟」，但问题是一个人很可能并不是自愿选择成为同性恋的，而是生来如此。类似的情况，可能是天生不孕不育的异性恋个体，难道也要说他们既然身体如此，所以该有不生育的觉悟吗？

女同稍微简单一些，借精即可。但实际上生理学父亲的种种义务，在法律层面也是血缘绑定、终生无法解除的。目前很多社会的操作，是在供需双方中间用公共精子库的形式来做防火墙隔离，类似于器官捐赠是双盲的，以免出现种种伦理惨剧。可即使如此，惨剧的风险仍然存在——假如这个孩子长大了，一定要知道自己的生理学父亲是谁呢？假如机缘巧合，这对毫无关系的亲子结识了呢？现有的很多继承和抚养相关的法条，就会被挑战。

男同就更麻烦。如果男同想要「自己的」孩子，那么在人造子宫出现前，必然需要一个有血有肉的子宫出借人作为代孕母亲。如何确保这个把自己子宫变成出租器皿的当事人，是 100% 自主自愿的呢？哪怕完全自主自愿，如何确定她事先了解了一切风险，并真的愿意承担可能的后果呢？

孕产的风险包括但不限于致死率并不低的宫外孕、先兆子痫、羊水栓塞、难产、产后大出血、产后抑郁等等，可能的负面后果包括但不限于大脑受孕激素影响而拒绝交出孩子、孩子出生后不满足客户要求被退回、孕妇身体因生产而发生巨大变化甚至无法恢复至产前等等。就这些风险，很多正常怀孕生子的人都不知道吧？何况是代孕的？

跑题说一句，很多人都发现某些网文网站的条款对作者非常不利，作者写了半天居然连著作权都是平台的。但很多作者仍然点了「同意」按钮，对吧。这个这么接地气的案例，按理说应该能帮很多人明白什么叫「不是真正自愿的自愿」吧。

所以，支持同性婚姻合法化，看似符合政治正确，看似是满足整个社会多样化的需求，但接下来呢？平权有没有明确的分界线？现在中国大陆还远不到担心 LGBT 平权过度的时候，可是这个思维实验在未来一定会变成现实困境。

除非，科技进步。

• 有了人造子宫，就不需要代孕了。
• 能把两个同性人类的生殖细胞，在保证遗传物质不变的前提下改造成一精一卵，那女同也不需要借精了。
• 基因编辑技术足够先进之后，可能全人类的繁衍流程都完全自动化流水线了。

那上面这些看似很难解决的问题，就不再成为问题了。《马尔萨斯：跳出陷阱是最大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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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法律的本质，在我看来，除了限制那些明确侵犯他人自由的事之外，还要在非常模糊的甚至永远都看不清的领域里，在目前科技不够先进的情况，对某些看似合理的诉求进行必要的约束。

约束实际上不是禁止，因为欲望是禁不住的。法条只是在不断提高行为人的操作成本，就好像考试总会有人作弊，只不过处罚越重的话，作弊者冒的险越大罢了。所以法条是进一步还是退一步，无非就是在权衡，是让行为的主体其成本更高，还是让行为指向的客体其代价更大。

说白了，就比如说代孕，法条要考虑的是：我承认代孕合法化之后，因此而被卷入代孕产业的弱势女性要付出多大成本？我不承认代孕合法，现在有切实代孕需求的人靠灰色渠道满足自己的欲望又有多高成本？这两者，哪个更值得被保护？

没有彼岸的，当下需要的只是动态平衡。

急也没用，但知道「急也没用」也没用，该急还是会急。

还是那句话，我们都困在这个时空里，没人能活着离开。与其纠结太多太远之后的事，不如过好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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