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秦书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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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月饼事件
突然间爆出来这么一条新闻，说实话，还挺懵逼的：
阿里把卖剩下的一些月饼，当成是内部福利，向内部员工销售，用的是「秒杀」的形式。然后阿里内部的几个技术人员（据说是 5 个，4 个安全部的，1 个阿里云的），编了一个「脚本」，希望能确保自己抢到一份月饼。结果因为这个内部「秒杀」的页面可能有点简陋，导致本应该就抢一份月饼的「脚本」，一口气抢了 100 多份。
但因为这个脚本只负责抢，不负责支付，所以这 100 多份并没有完成支付。技术人员们也没有支付，时间过期后订单会自动失效，不会成交。而这几个技术人员也懵逼了，主动找到领导说明情况，希望妥善解决。阿里效率还是非常高的，解决方案简单粗暴：
- 1、内部抢购，没影响对外，但影响了内部员工福利分配的公正，属于作弊，有「作案动机」，也有「犯罪事实」。
- 2、技术中立，脚本无罪。但阿里的价值观是打击黄牛，而不能内部产生黄牛，所以马上开除。（据说是阿里安全部 4 人已经闪电交接离职，阿里云 1 人经过处理后，最终也卷铺盖走人）
然后有人自称是被开除的当事人之一，在「知乎」上发表了另一面的观点：
- 1、动机只是「抢1份月饼」。
- 2、原因是「看到别人也在用脚本」。
- 3、之所以抢了 100 多份，是因为内部「秒杀」的页面流程设计，并不像当事人所以为的「和正常的秒杀页面一样」。
- 4、承认自己用脚本「对其他人不公平」。
- 5、觉得没必要上升到「价值观」，一个月饼的利益，不值得。
- 6、不觉得自己人品有什么问题。
原文如下图：
事情出来之后，当然是炸裂。比较鲜明的双方意见是这样的：
- 正方觉得 「开除得好，打击作弊」
- 反方觉得 「阿里傻屄，小题大做」
本文的结构如下，共三部分：
- 一、「阿里月饼」事件的「事实判断」
- 二、「阿里月饼」事件的「价值判断」
- 三、引申出的私货：公平 vs. 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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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饼的事实
这段不涉及任何「价值判断」，纯粹地「就事论事」。
1、什么是「内部福利」？
就是此次「阿里月饼」事件当中的「涉事月饼」们，不是对外公开销售的，是仅供阿里内部员工分配的商品。在一般的合规的会计处理账务流程中，这些「成本」都将被计入「员工福利」相关的科目里，最终会增加企业的「支出」，减少企业的「利润」。
虽然我没事考过了 CPA，但我既不是会计专业的，也从来没有审计从业过，所以具体阿里财务会怎么做账，我完全不懂。但整体逻辑上，是不会错的。所以当事人觉得「给自己抢一个月饼」不算是「赚了一分钱」，在事实层面一定是错的。因为在会计报表上，月饼是有价值的，谁抢到了，谁就是「赚钱」了。
2、什么是「秒杀」？
这个应该大部分人都懂，因为在电商销售的时候，我们都见过。就是一个页面，上面有一个倒计时之类的东西，然后「抢购」或者「下单」的那个按钮是灰色的不可点击，要等到时间到了，才可以开始抢。
如果抢的人很多，而商品很少，那么很可能当时间到了、然后你看到按钮变化、接下来你找到鼠标、移到按钮上、按下鼠标左键、电脑反应过来、电脑通过网络向外发送数据、数据通过网络传输给服务器、服务器去验证请求有效性、验证结束返回结果时，商品已经被其他手快的、网快的、有「脚本」的、运气好的人，抢完了。
整个过程可能 1 秒都用不了，所以叫「秒杀」。本质上，这是一种只提供有限的商品从而营造出「稀缺性」，再通过倒计时来增强紧迫感的「饥饿营销」手段。
3、什么是「脚本」？
这个词可能很多人听过，甚至误自己自己很熟悉。
所谓「脚本」，就是程序员为了执行某一个任务，而编写出来的一堆代码。一般存放在一个文档里，可以在需要的时候，执行里面写好的命令，从而完成任务。
不懂代码的人可能会觉得这东西多高大上，其实在这件事里这个具体的「脚本」，应该是非常「简单」的东西。从自称是当事人的爆料中可以看出来，这个「脚本」的主要功能就是：「如果按钮变成了秒杀就狂点」。
所以这个「脚本」事实上就只做两件事：
- 第一件事，判断页面上的按钮是不是变成了「秒杀」。如果不是，啥也不干。如果是，就干第二件事。
- 第二件事，「狂点」这个秒杀按钮。没别的了。
这显然不是什么黑科技，而像是一个「自动打蛋器」。说白了，你自己用手打蛋也没问题，就是累点。然后你搞了一个打蛋器，自己上厕所去了，回来一看，蛋打好了。就这样。如果你年纪大一些，说不定你还会听过「键盘精灵」「鼠标精灵」这样的上古「神器」，就是记录一下你的键盘鼠标操作，帮你提高「机械重复型」任务的效率。
说句不好听的，这个所谓「脚本」的复杂程度，跟你拿个重点儿的东西（比如砝码、或者脸）压在「回车」键上，差不多是一回事。当然没这么粗糙，不过懂技术的人应该都明白我在说啥。
有人可能会说了，你抢银行还赚钱效率更高呢，怎么不去抢银行？问得好。但这一段只说「事实判断」，不做「价值判断」。我只说「脚本」效率高，没说「脚本」就没犯错。到底犯没犯错，第二大段才会说。
4、为什么抢了 100 多份？
按理来说，上面的这个「脚本」，它就只能抢到第一份，但这次的页面设计有所不同。我们对比一下正常情况：
（注意，这里的「正常」，指的是大部分互联网从业者，特别是其中的技术、测试、产品、交互人员，都会认同的「常规」设计流程，而不是我个人「价值判断」下的正常）
正常情况下，一个「秒杀」页面，是希望尽可能多的人都聚集到这个页面上，增加「人气」。同时呢，让尽可能多的人，都抢到商品，增加「满意度」。所以「秒杀」页面最不该出现的，就是第一个进来的人一下抢光了 1000 件商品，而其他 9999 个人什么也没得到。很容易理解吧？所以正常的「秒杀」页面会怎么样？会在你成功点击「秒杀」按钮后，跳转到订单确认页面或者支付页面，总之，不会继续停在这个页面让你「秒杀」了。
但阿里内部抢月饼这个页面，按自称当事人爆料的说法，不是这样的。而是「那个页面秒杀可以一直点然后不跳转」，而且事后结果也说明，被「秒杀」的十几份月饼，都躺在「脚本」运行者的「购物车」里，等待付款。
实话实说，这纯粹就是页面设计有问题。设想一下，如果这是「双十一」，限量销售的 10000 根特价「斩男色」被同一个手特别快的人瞬间点没了，这算什么事？这就是严格意义上的「线上事故」，设计这个页面的人应该直接干掉的。
但是也有会有人说，难道页面设计有问题，有「脚本」就合理了？难道银行门口有人取了钱没装好，你就能上去抢了？难道女孩裙子短，你就能强奸了？问得好。但这一段只说「事实判断」，不做「价值判断」。我只说「页面设计」本身有问题，没说用「脚本」就没犯错。到底犯没犯错，第二大段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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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为止，「事实判断」相关的事，就说完了。
简单总结一下：
- 就是阿里把一些库存月饼，作为员工福利发放给内部员工，使用了该公司比较常用的电商手段，也就是「秒杀」的形式。
- 员工中有一部分人，有一定的技术实力和动手欲望，所以他们选择去编制一些简单的技术「脚本」，提高自己抢到这份月饼的机率。
- 结果正巧页面设计也存在问题，使得本来要抢一份月饼的脚本，总共抢了 100 多份月饼。
- 这些编脚本的人发现之后，找到领导说明情况。领导表示，此事涉及价值观问题，开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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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饼的价值
说了半天事实，终于说到了最重要的「价值判断」。要知道，每一个人类个体，都必须要通过对外界事物以及自己进行价值判断，来定义自我的存在和意义。但如果这种「价值判断」不基于「事实」，而是凭空臆想，个体就容易变成傻屄。
价值判断是没有对错、没有标准答案的，面对一样的事实，不同人可能有完全不同的立场。但只要自己可以逻辑自洽，就是一个合乎逻辑的价值判断。接下来，就以事实为出发点，以逻辑为工具，去试着回答一些价值判断的问题。价值判断问题一共有两个：
- 一是「用脚本抢月饼，是不是作弊？」
- 二是「用脚本抢月饼，该不该开除？」
下面一个一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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