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 雪橇犬，白喉，日本海军

by @秦书宝

全文约 4000 字，阅读约需 8 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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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哥

今天看了一部超级赞的电影《多哥 Togo》。

多哥 Togo 是一条生活在 阿拉斯加 北极圈附近 诺姆 Nome 小镇的哈士奇，他曾经 在 1925 年以 12 岁的高龄（狗狗一般不超过 15 岁）顶着百年一遇的雪暴，拉着雪橇来回奔袭 5 天半时间，跑了 400 多公里，运送一箱专治白喉的血清，拯救了被大雪围困无法及时得到医治的小镇居民（主要是儿童）。

我在微博上发了视频集锦（如果看不了，点这里跳转）：

• 视频第一段，是雪橇犬 Togo 的主人 Seppala 为了节约路上的时间，而冒险穿越被冰层覆盖的海峡。冰面全程开裂，史诗级的演绎。
• 视频第二段，是 Seppala 顺利取到了血清后返程，为了再次节约时间而拼命横穿已经开始解冻的海峡，靠着 Togo 才死里逃生。
• 视频第三段，是 Seppala 缺乏睡眠又在严寒中体力不支失去意识，醒来后发现 Togo 已经靠自己认路，把全队安全带到了驿站。
• 视频第四段，是当时为了节约路上时间而组建的雪橇接力队，最后一棒带着血清回到 诺姆 小镇的场景。记者并不关心独自完成全程 30% 以上的那支队伍——主人 Seppala 和领头的雪橇犬 Togo，而只是记录下了最后一棒的两只领头雪橇犬中名字好记的那一只，名为 Balto。

后来，美国人为了纪念这件事，在纽约中央公园树立起了 Balto 的雕像。

而 Togo 与 Seppala 的传奇事迹，却鲜为人讲述。所以有了这部影片，讲述一个大部分人不知道的真正的英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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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五世

剧中男主角 Seppala 第一次横穿冰裂的海峡时，荡气回肠的一段台词，来自对 莎士比亚 名剧《亨利五世》中亨利五世演讲的改编。

这里的亨利五世，是指 1413 年到 1422 年在位的英格兰国王，也是中世纪英格兰的最牛逼的国王。

他于 1415 年「重启」了英法百年战争，并与同年在阿金库尔战役中以少胜多，几乎摧毁了法国人的斗志。到 1419 年，英军已经征服诺曼底，随即法国北部第一重镇 鲁昂 投降。1420 年，亨利五世迫使法国国王（有精神病的）查理六世 签订特鲁瓦条约，强娶了查理六世女儿瓦卢瓦的凯瑟琳，并继承了法国的王位，事实上统治了法国。

亨利五世的这段演讲，按 莎士比亚 的演绎（编造），就是在阿金库尔战役之前发表的。当时人困马乏，以少战多，英军本来凶多吉少，但靠着演讲所振奋的士气，和战神般的亨利五世杰出的指挥才能，英军还是把法军打得大败。

因此这段演讲也反复出现在各种场合：比如诺曼底登陆前，比如两队比赛前，比如所有需要打鸡血的场合。

莎士比亚 撰写的原演讲词如下：

That he which hath no stomach to this fight,
如果有谁没勇气打这一仗，
Let him depart; his passport shall be made.
就随他掉队，我们发给他通行证
And crowns for convoy put into his purse:
并且把沿途所需的旅费放进他的钱袋
We would not die in that man’s company.
我们不愿跟这样一个人死在一块儿
That fears his fellowship to die with us…
他竟然害怕跟我们一起赴死

Old men forget:
老年人记性不好：
yet all shall be forgot,
可是他即使忘去了一切，
But he’ll remember with advantages
也会分外清楚地记得
What feats he did that day:
在那一天里他干下的英雄事迹

then shall our names
我们的名字
Familiar in his mouth as household words
在他的嘴里本来就像家常话一样熟悉：
Harry the King, Bedford and Exeter,
什么英王亨利啊，培福，爱克塞特啊
Warwick and Talbot, Salisbury and Gloucester,
华列克，泰保啊，萨立斯伯雷，葛罗斯特啊
Be in their flowing cups freshly remembered.
他们饮酒谈笑间，亲切地重新记起这些名字

This story shall the good man teach his son
那位好老人家会细细讲给他儿子听
And Crispin shall never go by,
克里斯宾节永远不会结束
From this day to the end of the world,
从今天直到世界末日
But we in it shall be remembered;
我们也永不会被人们忘记。
We few, we happy few, we band of brothers;
我们，幸运的少数人，兄弟的队伍
For he today that shed his blood with me
今天他跟我一起流过血
Shall be my brother.
他就是我的好兄弟

翻译成中文总是差点意思，但实际上不妨直接理解成下面这一篇：

诗经《秦风·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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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喉

另外还有一些背景知识，关于白喉：

白喉是当初赫赫有名的「儿童杀手」之一，属于急性呼吸道传染病，以发热、气憋、声音嘶哑、犬吠样咳嗽、咽&扁桃体及其周围组织出现白色伪膜为特征。

在 1942 年之前没有抗生素的年代里，白喉的传染性很强，致死率不低。中国大陆七八十年代还在用力宣传的「百白破」疫苗，就由百日咳疫苗、精制白喉和破伤风类毒素按适量比例配制而成，用于预防百日咳、白喉、破伤风这三种疾病。

下图是近期比较火的恐怖游戏《港诡实录》里的一处街景，左边是防鼠疫，右边是防霍乱，还有反赌反毒之类的，再加上「百白破」就是那个年代的记忆了……

白喉在人类历史上被攻克，有三个重要时间点：

• 第一个时间点，1890 年。

当时细菌学两大核心之一的科赫实验室里，埃米尔·阿道夫·冯·贝林 Emil Adolf von Behring 和 北里柴三郎 Shibasaburo Kitasato （就是后来几乎跟法国人 耶尔森 Yersin 同一时间发现鼠疫菌的日本学者）通过动物实验发现，把少量白喉杆菌注射到马的体内，马不会死亡而只是会低烧，并且在血液中产生抗体。这时，人类只要提取其血清，就能用来治愈人类患者了。1901 年，冯·贝林 因为在白喉治疗、免疫方面做出的贡献，获得了首届诺贝尔生理学和医学奖。

• 第二个时间点，1913 年。

冯·贝林 开发出了含有白喉杆菌和对应抗体的混合物，注射这种混合物人会轻微感染，但机体却能在刺激下产生针对白喉杆菌的抗体。

• 第三个时间点，1926 年。

英国免疫学家 亚历山大·格伦尼 Alexander Glenny 优化了白喉疫苗（类毒素）。20 世纪 30 年代，白喉类毒素逐渐在各国推广开来，用于免疫接种。由此，1980 到 2000 年间，全球白喉的总报告病例数减少了 90% 以上。如今，全球大部分地区的白喉感染都得到了比较好的预防和控制。

白喉在中国近代史上的一些相关人物，主要是 汤飞凡。

1897 年（清光绪二十三年），汤飞凡 出生于湖南醴陵汤家坪，12 岁到长沙读中学，后进入湖南甲种工业学校。
1921 年，毕业于湘雅医学院，获医学博士学位。
1925 年，被推荐去美国哈佛大学医学院学习。
1929 年，学成回国，先后担作上海中央大学副教授、上海医学院教授。
1935 年，赴英国国立医学院研究所进修。
1937 年，学成回国，被任命为中央防疫处处长。
1950 年，任中央人民政府卫生部生物制品研究所所长；同年，任中央人民政府卫生部生物制品检定所所长所长。
1957 年，当选中国科学院院士（学部委员）。
1958 年 9 月 30 日，在文革「拔白旗」的运动中受辱，自缢身亡。
1979 年，原卫生部为其平反昭雪。

汤飞凡 开发了中国的第一支青霉素、狂犬疫苗、牛痘疫苗，还是世界上第一个分离出沙眼衣原体的人，可以说是跟「国士无双」伍连德 一个量级的神人般的存在，却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享年 61 岁。

相比之下，祖籍广东但出生于马来西亚的 伍连德，在年仅 30 岁时就 带队摆平了 1910 年末的清末东北大鼠疫，在全世界首先发现了肺鼠疫，并因此获得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提名。

但因为 1937 年日军侵华时自己在上海的住所被炸毁，爱妻也遇难，所以 伍连德 一早就回到了老家 槟榔屿，再没回过中国大陆，于 1960 年以 81 岁高龄善终。

伍连德 死后，1965 年，由 伍连德、王吉民 合著的《中国医史》（英文，1932 年上海出版）被选为批判「封资修」和「崇洋媚外」的对象，因为当时人们觉得该书对中医的认识存在错误。

唉。就停在这吧。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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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海军

这条雪橇犬 Togo 的名字，取自日本帝国元帅海军大将 東郷平八郎 とうごう へいはちろう 。

其中 Togo 对应日文片假名 とうごう，写成日本汉字就是 東郷。東郷平八郎 之前参加过中日甲午海战，后来参加过八国联军，再后来指挥了日俄海战，击败了沙俄并且占领了大片清朝领土，1905 年起担任日本帝国海军的第四任首脑。

而雪橇犬 Togo 的主人 Seppala 祖籍挪威，自认是冷酷的维京人的后代。他老婆祖籍比利时，也跟日本没有一毛钱关系。电影里没有细说，相关资料我也没有查到，猜想之下，或许狗主人就是单纯觉得 東郷平八郎 是个干翻过俄罗斯毛子的战斗英雄吧。

不过俄罗斯作为一个国家，在历史上最早的第一代统治者 留里克 实际上是维京人，是被不争气的斯拉夫人部落酋长请来调停纠纷的，结果海盗顺便就称王了。这么一想，还挺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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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结

Anyway，推荐这部电影，值得一看。

以上内容都是电影之外的一些补充，不看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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